晚上沁園和玉麟樓在護城河兩岸對臺唱戲打擂臺,各自都號稱請了近來京中最叫座的樂師舞姬、雜技團和說書人來表演,半個京城的老百姓都等著看今晚的熱鬧。
唱完了戲還要搶彩頭,這是大梁京州春節的傳統,每年的彩頭都不一樣,誰家若是贏得了便會得到全城百姓的羨慕,那代表著新一年的祥運喜兆。
“今年這彩頭可不得了,六菱寶相玉燈,乃先朝工匠遺物,如珠如玉,強奪天工。”
“六菱玉棋的典故諸位都聽過吧?寓意金風玉露金玉良緣。”
“誰有心上人的趕緊出手了啊!這彩頭就懸在城墻鐘塔之上,老規矩,比武勝者贏之。”
祝知宜本也只是湊個熱鬧圍觀,可聽那掌柜一說六菱典故忽又想起那年在晉州,梁徽半真半假試探先太子贈燈與他一事,祝知宜若有所思看向梁徽。
察覺他的目光,梁徽低頭問:“怎麼了?”
“梁君庭,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梁徽一頓,移開視線,看著前方,看似自然道:“問這個做什麼?”
祝知宜歪了下頭,追尋他的目光:“不能說麼?”
梁徽對上他的視線,從容地不答反問:“清規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祝知宜有些好笑:“梁君庭,是我先問的吧。”
梁徽挑了下眉,嘴角噙著幾分弧度,似笑非笑,頗為禮貌地耍賴:“問者先答。”
“……”
梁徽:“不能告訴我?”
“不是,”祝知宜眨眨眼,片刻,嘆了聲氣輕聲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喜歡了。”他也說不清。
或許是梁徽單槍匹馬到夜郎去救他、一同投身沙場并肩作戰的時候,或許是梁徽在夏露節帶他去逛廟會、放花燈的時候,也許是更早在晉州梁徽給他堆雪人、堆小豹子哄他開心的時候,這個人不知不覺就滲入他的心底。
梁徽血骨里進攻的天性蠢蠢欲動,他格外擅長把你來我往的試探和坦白扭轉成自己掌控主動權的局面。
就像此刻,明明是祝知宜先問的他,眼下卻變成他步步逼近追根究底:“那清規喜歡我什麼?”
第95章 你挺可愛的
他自私、功利、冷血、殘酷、出身卑微、心思狠毒,手腳也不干凈磊落,實在找不出能讓祝知宜這樣眼高于頂道德感強的名門君子看上眼的地方。
祝知宜看了會兒他,評價道:“你……你挺可愛的。”
“……?”
祝知宜逗夠了他,正經道:“哪兒有什麼為什麼,我覺得你很好,那你喜歡我是為什麼?”
梁徽仿佛他問了個想都不用想的問題,脫口而答:“你太好了,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先帝、長公主、隋寅、連墨大將、天下百姓……都喜歡祝知宜,他只是萬千心悅祝知宜蕓蕓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是祝知宜遼闊的人生中原本很無足輕重的一筆。
祝知宜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好,是梁徽把他看得太重了,他牽起對方的手,說:“那我喜歡你。”
別人喜歡我,我喜歡你。
梁徽的心一跳,偏轉了目光,不再看祝知宜,目視前方,反手將他牽得極緊,幽聲說:“那你可要永遠喜歡我。”
祝知宜手有輕微的痛,但沒有掙開,承諾:“君子之諾,一言九鼎。”
梁徽唇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翹了一瞬,微不可察。
搶彩頭如火如荼,京中之人摩拳擦掌,大梁民風教化開放,甚至有不少會武功的小娘子上前一試,個個身段靈活,招式利落,并不比那些習武的莽夫差,贏得了看官一片叫好之聲。
祝知宜負手在背,看向高掛于城墻之上的六菱蓮燈,問梁徽:“想要麼?”
梁徽噙著幾分笑:“清規要送我?”這是寓意定情之物。
祝知宜對自己的劍法還是有幾分自信的,瀟灑地褪下鶴氅遞給他,囑咐:“在這兒等我。”
梁徽任他去玩兒。
祝知宜連勝五局,引來一片喝彩,當他就要摘下那彩頭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眉目冷峻的對手認出他后愣了一瞬:“君——”意識到不妥,他止了聲。
祝知宜縱身一躍,從城墻上下來,看著對面兩人,也有些訝異,笑笑:“你們也出來逛廟街?”
姬寧就不那麼客氣了,站到他那位形影不離的影衛面前,用只有他們四人聽得見的聲音陰陽怪氣道:“過年好啊皇上君后,宮里珍寶無數,我看這頂玉燈不如就成人之美算了。”
祝知宜還沒說話,梁徽便率先刺他七寸:“六菱燈寓意金玉良緣——”他嘲諷的目光地在姬寧和影衛之間掃了個來回,不太起眼地抬了下和祝知宜十指相握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意有所指,“姬愛卿又無心屬之人,要這彩頭也是擺設,不如留給真正的有情人。”
祝知宜:“……”
姬寧果然被刺到痛處,他這影衛本就不開竅,還碰上梁徽來這亂插一腳,面色頓時很不好看。
祝知宜忙出來打圓場:“這樣吧,不如就按規則,各憑本事,姬將軍意下如何?”
姬寧冷笑,話中有話:“還是君后講道理,那便各品本事,只是比試中沒有君臣,只有對手。”
祝知宜道:“這是自然。”
影衛與祝知宜拔劍而起,在百姓喝彩聲中交鋒了數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