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現在在吃補氣血的藥,那副藥他嘗過,老參的味道極其苦口,雖然梁徽不像他怕喝藥,總是直接一口灌下,可喝得久了祝知宜還是想給他尋點甜的。
梁徽看了祝知宜一會兒,接過來,咬下一個。
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楂果子,被他跟什麼佳肴珍品似的細品慢嘗,吃完舔了下唇,盯著祝知宜幽聲說:“很甜。”
祝知宜彎起眼。
梁徽垂眼,又銜著一顆親到他嘴邊,祝知宜只得張開口接下,梁徽又像反悔似的,用舌從他口中把果子勾走。
“……”
殷紅的果子在他們口中被推來勾去,外頭裹著的那層甜蜜的糖衣被纏綿的唇舌融化。
一串就三個果子,被果香甜氣引來的狼犬昂著頭眼巴巴地看著最后一個,盤算著怎麼也該輪到它了。
梁徽對此視若無睹,這是祝知宜特意買給他的。
狼犬巴巴地伸著舌頭,祝知宜心軟,猶豫了下,道:“要不,還是給它一個吧。”
梁徽皺了下眉,不解地看祝知宜,又低頭瞭了眼挨在祝知宜腿邊的狼犬,半晌,有些勉強地同意:“可以。”
將軍:“……”
他如今跟在祝知宜身邊多了,也頗有些傲骨,遭了梁徽臉色,也不愿再吃這嗟來之食,撇了撇嘴甩甩尾巴大搖大擺走了。
祝知宜想起身去喂:“將軍——”
梁徽匪夷所思冷笑一聲,按住他的肩膀,道:“慣得它,咱們自己吃。”
祝知宜:“……”
除夕。
前兩日宮里就放了下頭的人回家探親,若是不回去的宮人就按日加賞俸祿。
剩下的人不多,天微微亮,宮中一片悄靜,梁徽醒了沒見祝知宜,張福海端了洗漱的來,梁徽問:“君后呢?”
張福海也納悶:“奴才也沒見著。”
梁徽也不慌,隨手披了件大氅往門外走。
張福海跟在主子身后,聽他吩咐——
“叫人把粥熱上,君后的茉片別泡太濃,六分——”
梁徽停下,張福海也跟著頓住,抬頭一瞧,院子正中央堆著一只……一只張福海也叫不出來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四不像。
四條腿,兩只耳叉著,面部輪廓抽象。
主仆二人心思各異地端詳著,梅樹后頭走出一人,月白云紋鶴氅,鳳儀繡璋。
祝知宜手上抱著幾桿梅花枝信步走來,先和張福海打了招呼。
“海公公,新年好。”說著拿出一袋金元寶給他。
這是宮里的傳統,逢大年節要給金元寶討好兆頭。
張福海又是梁徽身邊的老人,忠心耿耿,祝知宜一向對他很尊敬。
張福海受寵若驚接過,沉甸甸的金元寶比往年都多,喜慶一下就溢滿了他心頭,笑出眼褶子,吉祥話兒也一溜兒地趕著從嘴里蹦出來。
“君后這可折煞老奴了,祝君后玉體安康、如意吉祥,今年逢著羊年,君后這雪羊堆得巧奪天工,老奴看是外頭那些個冰匠也不能比的。可見君后這新的一年定是福亨來吉,諸事順遂,三羊開泰!叱石成羊!”
張福海說完,院子里靜了片刻。
梁徽眼觀鼻鼻觀心,祝知宜疑惑地皺著眉,頗為認真地向他解釋:“海公公,此乃兔。”
“??”張福海眸心一震,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又轉眼去看那只實在瞧不出來是兔子的兔子,這……
祝知宜也被他說得迷惑了,轉頭去找梁徽確認。
梁徽面不改色地回視他,語氣自然且篤定,為他確認:“是兔沒錯。
”
又轉頭責問張福海:“張福海,你怎麼回事兒,老眼昏花了?是兔是羊分不清楚。”
張福海回過神來,忙道:“哎喲,老奴這雙花眼!君后恕罪,老奴年紀大了眼拙。”
古有趙高指鹿為馬,今有他張福海指羊為兔:“老奴這湊近了才瞧清楚,確實是兔,雙耳似瓣,圓目靈現——”
梁徽嘴角一抽,聽不下去,大發慈悲揮揮手:“行了,你下去領賞休沐吧。”
“哎,謝皇上,謝君后。”張福海忙退了下去。
祝知宜呆呆地站在雪地里,眨了眨眼,回過味來了,蹲到他那坨有些難以辨認的兔子面前,輕聲道:“那年在晉州,你給我堆了一只兔子。”
所以今年他也想送給梁徽一只雪兔子當回禮,一大早便起來忙東忙西,想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就堆出了這麼個誰都看不出來的四不像,難免有些挫敗。
梁徽的心軟成一片,也跟著蹲下來,捏了捏他的耳垂,哄他:“這也值當你愁的?”
他左右看看,站起來拾了塊石頭,在祝知宜堆的那坨東西上劃劃削削,仿佛馬良神筆,三筆五畫就把一只渾圓可愛的兔子雛形勾勒出來,可謂化腐朽為神奇。
祝知宜目不轉睛地盯著,心頭幾分雀躍,不料,梁徽最后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顆紅豆,來了個“點睛之筆”,將它輕輕嵌在小兔子眉眼的中間。
祝知宜一怔,皺起眉惱道:“你——”
梁徽平日里就很喜歡他眉間那顆朱砂痣,喜歡摸它,也喜歡……舔它。
梁徽勾了勾嘴角:“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
祝知宜面熱,小聲說“我不是兔子”,伸手要去摘掉那顆相思豆,梁徽長臂一展,攔在他前頭,兩個人鬧成一團,雙雙摔在雪地里。
雪厚厚一層,很軟,兩人穿得也厚,但梁徽還是把手墊在祝知宜頭下,整個人撐在他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