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徽喝藥的時候,祝知宜忍不住想去哄他,在梁徽心口泛疼的時候,祝知宜忍不住去安撫他,在梁徽用那種明明傷心但卻克制平靜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祝知宜忍不住去抱他。
無數個時刻,祝知宜想,算了,要不真的算了。
可是不破不立,他害怕以后會等來梁徽的第二碗心頭血,第三碗心頭血,這是他絕對不能承受的。
祝知宜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可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其他辦法,梁徽軟硬不吃刀槍不入。
梁徽抵著他的額,半晌,低聲說:“我沒有怪你。”
如果他都覺得這段失去祝知宜的時間每日是酷刑,那祝知宜知道他剜血的那一刻一定逼他痛苦千倍萬倍。
很多時候,心理上的折磨比疾病的痛苦更讓人痛不欲生,夫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滅次之,他親身體會,他感同身受,所以他能理解祝知宜。
祝知宜雙手捂著他因為吹了太久風雪而變得通紅的耳朵,心里不住后悔:“梁君庭,這件事你可以和我計較的,無論是為什麼,我都不應該騙你,無論是出于什麼初衷,欺騙都是不對。”
“你可以和我算賬,我都照單全收。”
“只是,以后真的不要瞞著我了好麼?被騙很難受對不對,你不會讓我再嘗一次這樣的滋味了,對嗎?”
“對,但是,”梁徽安靜地看著他,說:“我不想和你計較。”
祝知宜牽了下嘴角:“那謝謝你,梁君庭,這是我第一次騙你,也是最后一次騙你,我保證。”
梁徽頓了一下,說:“我也保證。”
祝知宜安靜片刻,親親他發紅的眼尾,認真道:“梁君庭,我永遠不會再讓你在我跟江山之間做選擇,不會讓你在我跟你自己之間做選擇,我只要你真的愛我、信我、對我坦誠,好的壞的,無論什麼事,可以爭執,但要說開,絕不隱瞞。
”
隱瞞太傷人,他和梁徽都吃過無數次它的苦頭,卻每一次都記不住教訓。
梁徽目不轉睛盯著他,聲音倒很平靜:“我永遠愛你,信你,敬你,疼你,對你坦誠。”
祝知宜伸出手掌回應:“君如是,吾亦如是。”
梁徽斂了神色,緩緩抬起手,與他擊掌,“啪”地一聲,如清越擊石,兩只手合在一處,是情悅之盟,也是君子之諾。
祝知宜淡淡笑開來,梁徽眸色卻幽深下去,自上而下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他的笑容,祝知宜:“你——”
梁徽低下頭,又開始親他的親他的眉眼、鼻尖、面頰和下巴,將他整個人都裹進了自己寬厚的大氅里,風雪呼嘯、冰天雪地都被隔絕在外頭,祝知宜只能感受到梁徽熾熱的情欲,讓他冒出熱汗。
狼犬圍著纏在一處的主人打轉,用大尾巴為他們擋掉一些零落的雪花。
祝知宜毫無保留打開自己,予取予求,任由為之,又擔心他大病初愈,梁徽的身體始終是他的心頭大患。
好不容易從強勢密不透風的擁吻里爭取呼吸到一口冷冽的空氣,祝知宜問:“冷不冷?我們先回去好麼?”
梁徽按了按他被親得泛紅的眼角,瞇起眼問:“你冷?”
祝知宜不冷,他被親吻得冒汗,但他說:“有些。”
梁徽果然放開他,俯身,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低頭碰了碰他的額頭:“那我們就回宮。”
若是從前,祝知宜或許不會容許這樣不守規矩的行為,可如今,他自覺騙了梁徽很對不住人家,滿心愧疚與心疼,便縱著梁徽,那些恪守了二十余載的宮規禮節也讓了路。
如果抱著自己能讓他安心些許,那就由著他。
這宮里也沒什麼人了,這是大梁建國百年來宮中人口最少的一朝,留下的都是些守規矩嘴巴嚴的可用的,不必處處忌諱。
朱墻白雪,長長宮道,仿佛永遠也走不完,梁徽擋住所有風雪,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很踏實,威風凜凜的銀耳狼跟在他們身后,踩著被風刮落的花瓣。
許是祝知宜假意離宮給梁徽留下的后怕太過濃烈,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凝在對方身上,也不說話,像看守寶物,緩靜地、幽幽地,深不見底,若有似無。
祝知宜一看過來,他就微微笑一下,這時候,祝知宜就會主動走到他身邊。
梁徽小時候沒有什麼機會和別人提要求,也沒和人討過什麼想要的東西。
但他現在想要什麼可以直接對祝知宜開口和伸手要,不需要再像從前那樣用陰陽怪氣和拐彎抹角來試探和掩飾自己的心思和欲望。
因為祝知宜已經說了愛他。
祝知宜是這天下最守諾的君子,只要祝知宜愛他,他就擁有這世間最無堅不摧牢不可破的愛。
祝知宜也確實通通都不會拒絕他,就算手邊有正在看的書、正在臨的貼也會放下,走過去認真和他牽手、擁抱、親吻。
因為他希望梁徽的心念都得回應,希望梁徽的愿望都得到滿足,希望梁徽得償所愿。
第91章 一天一封
祝知宜生性是個木訥、古板、不解風情甚至是有些迂腐的人,可當他真的愛上一個人,他又是最直接、坦然和磊落、毫無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