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梁徽眼里一片漆黑:“但若你敢出爾反爾,有半個字假話,朕會讓你祖師、祖佛的棺槨、墓碑通通燒毀,并讓國師施靈符將他們的的魂魄訂封,永遠困在地剎關渡,永世不得輪轉。”
第87章 我覺得值得
祝知宜緊抿著唇,眉眼異常嚴肅,與平日調換了位置,如今是他半跪著為對方上藥。
梁徽不愿意他跪自己,扶著他手臂要拉人起來:“清規,你不要做這些,我自己來。”
祝知宜冷冷抬眼,淡道:“那往后皇上也別給臣上藥了,臣自己來。”
梁徽不動了,垂下眼,慢慢放了手。
祝知宜看那潰爛的傷口,心口一陣一陣疼,問:“我這個蠱不是在解了麼?”
梁徽之前怕最后求不來義貞,讓太醫先照著保守的法子給他治著。
“那是兩種法子,義貞的藥更快,你會少受許多折磨。”
祝知宜手一頓,似是極度不解又無比驚愕,意思是義貞的藥不是救他性命唯一的解,只是一個更快、更好的解而己。
沒有義貞的藥他也不會死,只是好得慢一些,一個備選也值得梁徽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一國之君的尊嚴、傲性、骨氣通通不要了,甘受無禮之人的威脅磋磨、頤指氣使。
“梁君庭,你是傻子嗎?!”祝知宜心尖又開始疼起來。
梁徽回望他,眼中有一道漆黑的深淵,偏執輕聲說:“那就是吧,能讓你減少一秒的痛苦我都會去拼命都要去爭取,我覺得值得。”
他要祝知宜活在這世上的每一秒都無病無痛,無憂無慮。
那些病痛看似是在折磨祝知宜,其實折磨的是梁徽。
如果在祝知宜本人身上有十分的痛,那梁徽也跟著受了十二分的傷,多出來的那兩分是他對祝知宜的心疼憐惜和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焦灼。
那些痛苦消磨著祝知宜的意志、蠶食著祝知宜的自尊、吞噬著祝知宜的血肉。
祝知宜每次針療時濕透床鋪的大汗,每次抓緊被褥的泛白的指節,他不成人形枯槁消瘦的面容、提不起筆的手和過長時間的發怔。梁徽沒法假裝沒看見,他時時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生怕不知哪一刻祝知宜就這麼輕飄飄地消失了。
他怕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也護不住這個人。
這絕不是梁徽再能夠承受的。
祝知宜心酸又動容,生氣又無奈:“男兒膝下有黃金,我看不得你受這些罪。”
“再者,”他面色很嚴肅,同他講道理:“你是一國之君,這不僅僅是你的尊嚴,也是大梁之尊,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喜惡不表于外。”
這個位置是絕不能有軟肋的,若是往后居心叵測之徒都以此為脅,那豈不是人人都可挾天子而謀其私。
太被動了,祝知宜絕不能當這個軟肋和累贅,給梁徽招致種種隱患和危險。
“梁君庭,”他的眼里升起很深的憐惜和凄楚,放低聲音道:“你想想,我以前做的那些不就是為了天子之尊嗎?如今你有了,卻不好好珍惜,任人踐踏,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傷心死啊?”
梁徽面色一白,轉過頭平靜而偏執地望著他,沉默的眼神里唯獨沒有后悔的意思。
祝知宜皺起眉,想要斥責又舍不得,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說:“梁君庭,我當然知曉你為我好的心意,我都知道的,你別擔心,我一定好好吃藥讓身體快些好起來好不好?我真看不得你這樣,我也不值得你犧牲這麼多,梁君庭。
”
梁徽不贊成地皺起眉:“你什麼都值得”。
祝知宜沒得到他的承諾,又游說道:“我就按現在這麼治著挺好的,有你陪著,我沒覺得痛苦或難熬。”
“若是你都受傷了,誰來陪著我呢?對不對。”
梁徽看著他,捏了捏他的手心,嗯了一聲,祝知宜目光淡了些,他還是有幾分了解梁徽這個人的,只能狠下心威脅:“梁君庭,你若是再送上門去讓他折騰,那我這病不治也罷了。”
“祝知宜!”梁徽一聽他說不治了緊緊皺起眉,“那是還沒到你疼的時候!”
“你知不知這是個什麼蠱,催魂噬血,到后期便會人不人鬼不鬼漸漸潰爛而亡。”
祝知宜安靜地望著他,也有種平和的固執。
他拿梁徽沒辦法,梁徽也拿他沒辦法。
好似從他們相識以來便是如此。
梁徽冷靜下來,略微低頭,貼著他的發,蹭了蹭,輕聲說:“清規,你別多想,義貞已經被我命人帶下山了,只要等這兩日采齊了藥材,太醫院便會來人為你清蠱。”
祝知宜垂著頭,良久,從胸腔里抒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沒什麼辦法似的懇求:“梁君庭,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要再騙我了,好嗎?”他真的無法承受梁徽因為他被這樣折辱,這比他再中千次萬次毒蠱還要難受。
梁徽平靜地看著他,想起還有那半碗血引子,面不改色地笑笑:“嗯。”
他緩緩垂下眼,掩住眸心一片深不見底的黝黑。
祝知宜要強,心軟,害怕當累資,做慣了無私付出的那個人,絕不可能同意他以身犯險的,梁徽都知道,所以他沒有辦法,所以他要當這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