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想都沒想就搖頭,既然有更好的選擇,他就絕不會讓祝知宜將就退而求其次,能減少一分一秒祝知宜的痛苦,再多再難的代價他也愿意付出,祝知宜值得最好的一切。
“不了,朕明日就去尋那道人。”
“……”醫正欲言又止,還是如實相告,“皇上,還有一事,這是蠱不是病,蠱是有自己的邪性在的,屆時還要精氣神健之人三碗心頭血做引子,需得是與君后朝夕相處肌膚之親之人,氣性方合,不會排異。”
要剜天子滿一碗心頭血這等大不諱殺身之言他是萬萬不敢明說的,梁徽自已說:“取聯的。”就是要他以命換命他也二話不說。
“你便先按第一方給君后治著,等朕的消息。”雙管齊下,即便最后那義貞寧死不屈也不會浪費了祝知宜治療的時間。
“是。”
戌時,鳳隨宮燈火暖融。
梁徽照常為祝知宜上藥,祝知宜身體已經養得漸有起色,毒蠱不發作時與常人無異,但梁徽總還是拿他當琉璃做的,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祝知宜拗不過,只得隨他,梁徽半跪在地,給他的腳涂了藥再扎上一圈絹布,結也打得極好。
云紋錦紗把祝知宜一雙修長白足襯得如一尊上珍玉品,只是那結打得不像給傷患系的,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小姐玩樂打扮裝飾的。
祝知宜腳趾泛粉,蜷了蜷,梁徽把它握在手心,一點點揉舒展開,十分正經道:“藥都掉了。”
“……”祝知宜腳趾頭又紅了些。
梁徽收拾醫具:“清規,近來幾日我白天許要出宮,上藥、膳食我都交代了玉屏跟喬一,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陪你用晚膳,好不好?”
祝知宜問:“出了什麼事?
梁徽笑笑:“沒什麼事,就是那礦,你可還記得?近日開采,茲事涉地行天象,欽天監算出一卦需得天子命理壓陣,此礦又歷來是官家商賈江湖紛爭之地,我也理應親自過去看一眼。”
祝知宜點頭,木蘭春獵那礦他自然記得,彼時還是個只存在于人口風聲中的傳聞,如今都要開采了,時間過得太快了。
“路上小心。”
梁徽扭了帕子給他擦臉:“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藥復建,若是悶了,便在宮中走走,好些地方我都改了番模樣,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祝知宜忽然問:“梁君庭,你在宮中閑暇時都做些什麼?”
梁徽一怔,移開視線自然道:“也不做什麼,偶爾畫畫、刻些小玩意兒打發時間罷了。”
祝知宜追根究底:“什麼小玩意?”
第86章 禮輕情意重
梁徽猶豫了一瞬,問:“你想看嗎?”
祝知宜問:“可以看嗎?”
梁徽抿唇沉默片刻,站起來:“等我一會兒。”
不多時,便從門外取回幾個大木箱子,一打開,里頭密密麻麻的全是花燈、筆山、鎮木、紙鳶、桃木梳子……
梁徽竟有些緊張,像準備了禮物生怕心上人不喜歡的毛頭小子:“你不在的元宵、夏露、七夕、中秋、年關……我都會做一樣東西,想著或許你會喜歡。”
祝知宜震驚,沒想到除了今日誤入的那個令人震撼的香堂還有這幾大箱子,輕聲問:“那怎麼不送給我?”
梁徽搖搖頭:“這些只是你不在時我寄予念想的物件,當你真的回來之后,我又覺得,這些都配不上你了。”
“……
他很固執:“祝知宜,你值得更好的,我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你。
”只是……你好像不想要了。
祝知宜抱著一只花燈,抬眼,不贊成道:“梁君庭,禮輕情意重。這些就是最好的。”
“是麼?”梁徽還是不甚在意一笑,這才哪兒到哪兒,他想給祝知宜的還多得多。
祝知宜看每一件都刻上了時間,“壬午年潤月二十四日”、“戊吉年涂月十三日”,可見并非逢年過節才有,梁徽將他的一腔情思都寄托在這些里面了。
他呼吸急促,目光落到梁徽的手,指節上有細密的刀痕,祝知宜沉默片刻,忽而道:“梁君庭,很辛苦吧?”等他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梁徽輕描淡寫:“比起你這三年,我的不值一提。”
祝知宜的心又酸成一片。
梁徽隨手擺弄著一個筆山,狀似隨意問:“若是彼時清規決定離開,愿意帶著這些累贅走麼?”這樣至少一看到這些,祝知宜能想起他這個人,他怕祝知宜把他忘了。
祝知宜沉默一瞬,看著他,有些抱歉道:“或許不會。”如果彼時他要走,那一定是他們注定無法在一起了。
梁徽靜了片刻,說:“也好。”
隆冬已至,梁徽近日早出晚歸,掩飾得再好也遮不住疲意和風塵仆仆的落魄。
祝知宜問過幾次,對方都說是礦址路途遙遠罷了,他便沒再追問。
次日,祝知宜又去了那梅林。
上回他還未將那些桃木牌符看盡梁徽便來了,此事一直惦記在他心里,如今對方不在宮中,他終于可以放心地逐一細細翻閱。
只言片語,祝知宜的心又酸軟成一片。
不知不覺已霞光滿天,琉璃瓦雪光瑩瑩,忽聞一陣馬蹄疾馳之聲。
能在御前大道駕馬長驅直入的只能是梁徽,祝知宜下意識閃身隱于林中,不叫對方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