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眼尾倏地紅了:“不好。”
他面色蒼白血色盡,自暴自棄扯了扯唇角,自嘲低喃:“那你不如殺了我吧。”
“??”祝知宜嚇一跳,睜大眼瞪他,對方眸中的陰鷙和偏執很陌生,如潭如淵,深千百尺,叫人心驚。
連同他這個人也在祝知宜心中變得陌生起來,梁徽的眼睛里哀意濃稠,似有洶涌暗河在流,又似漫天大雪在下,叫人不忍。
“反正你消失那一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不,不,”梁徽一步一步逼近,很緩地歪了下頭,平靜而死寂的目光緊緊鎖著祝知宜,俊美的一張臉頹敗又落寞,嘴角勾起一點古怪詭異的笑,輕聲告訴他,“你不在這些天,我已經死過百次千次了。”
“只是一想到還沒有找到你,不甘心,也不敢死,怕我死了就真的沒人找你了,怕我死了你要是回來了要怎麼辦,所以不敢死,我茍活了一天又一天,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
他笑容詭異陰晦,他的眸心藏著深淵:“可是看來你好像不需要,也不想要。”
梁徽垂下眼喃喃:“不想要我遲到的愛,不想要我雙手奉上的真心,不想要留在我身邊,最不想要……我,是不是?”
“祝知宜,是不是?”
第81章 只愿結夫妻 (二更)
梁徽忽然有些魔怔地靠近祝知宜,修長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摩挲他尖削的下頜,目光炙熱,像赤裸的威脅,又似低卑的哀求:“我此生不想與你做君臣,只愿同你結夫妻。”
祝知宜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地煞鬼魅捏著,有些喘不過氣來。
“否則,你不如殺了我算了,這樣我還能好過些。
”他狼狽頹唐地低下頭,垂著眸,這三年孤冷寒衾行尸走肉的日子他過怕了,是真的怕了,祝知宜不懂、也不會相信那種恐懼。
祝知宜聽他說這些渾不吝的混賬話,心中又驚又惑,皺起眉道:“皇上是在逼臣麼?”
三年不見,梁徽的變化真的太大了,他記憶中那個表面溫煦的笑面君子其實骨子里是最要強的,高傲的自尊心絕不容許自己在被拒絕之后還向人伸手。
但祝知宜太了解他,梁徽是很善偽裝、慣會話術的人,朝臣外使都難以望其項背,堂堂一國之君說出此等大忌諱的胡言亂語,叫祝知宜骨子里那根板正忠臣的直筋蠢蠢欲動,痛苦地低聲說,“皇上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臣想要的很少,但也確實無法違逆自己的原則與底線。”
“清規想要什麼?”
祝知宜一直羞于將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私心暴露于人,可梁徽這幅不依不饒的架勢逼得他心驚肉跳,逼得他坦白:“臣非圣人,臣也會有自己的私心,也會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臣知道帝王三妃九嬪后宮三千乃天經地義、不可違越的祖制,可臣已經做不到從前那樣寬容慷慨。”
后宮需要一個心胸寬容秉公執法的君后,而不是一個真正喜歡皇帝的人。
“一旦心懷有私,則生不公,則生不允,不齊不平,臣確實不能再坐這個君后位置。”
“臣不想從此半生困于宮闈賣弄心機,亦不想變成一個心思狹隘面目扭曲的人。”
梁徽疑惑地皺起眉心,沉聲道:“沒有三妃九嬪!沒有后宮三千!朕自南邊回京后便即刻遣散了后宮,從前的通通有名無實,從此往后也只有你祝知宜一個!”
祝知宜震驚地睜大雙眼,遣散后宮?
何時的事,梁徽也太大膽了。
“禮部——”
“那是給別人選的!”梁徽想起了,這些天他滿心滿眼圍著祝知宜轉早把這茬給忘了。
當初他殺伐決斷二話不說就遣散后宮,還把祖制明令不可廢除的女妃位額也一并撤了,那些老糊涂氣得一蹦三尺跳,一天八封十封請諫,不是長跪宮門就是淚諫朝堂。
還把今年洪澇宮陵坍塌的鍋蓋到他頭上,說是天子不立儲,江山社稷無依,祖宗警示之懲。
言官宗親都欲插手空曠已久的后宮,梁徽冷笑著輕飄飄答應了,轉眼便順水推舟,等選完了人即刻賜予下邊的武將或高官,如此反將一軍,看往后誰還敢一門心思把女兒往宮里送。
祝知宜被他這樁樁件件石破天驚的舉動嚇得怔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上這是在做什麼?你不可能永遠不納妃,你是皇帝啊。”
尤其是女妃,這是牢不可破的祖制鐵律。
國君無出是大罪,是要被言官用筆桿子在玉碟族譜、歷代史書上戳脊梁骨的。
他們不是尋常夫妻,他們是天家帝后,種種責任、枷鎖都是這個位置需要的妥協,不能只享受權勢而不肩負責任。
祝知宜自小受到的教育甚至讓他為自己的一己之私感到羞愧、可恥,在天家后宮中追求唯一、想要獨占,他做不到的事,也不愿意梁徽和別人做,因著他的私欲和占有之心威脅到江山社稷之業,他因為情愛變成了這樣的人,他自愧不應再居君后之職。
“你怎麼就認定我以后一定會納妃?我不會,”梁徽的心蹙得極緊,扶住祝知宜肩膀,目光漆黑濃稠:“祝知宜,你抬起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