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許》第102章

  “臣也沒受什麼苦,逃脫了鐘延之后就在鳳梧苑了。”

  梁徽的表情太過陰沉,祝知宜還反過來安慰他,開玩笑道:“算起來這還是臣長這麼大頭一遭自食其力,看來我還是能養活自己的。”

  “……”

  他的風輕云淡和輕描淡寫絲毫沒有撫平梁徽內心深處的后怕和暴戾。

  祝知宜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變成了彎刀,刀齒鋒銳,血光利亮,以相同程度甚至十倍、百倍的尖銳插在他心底最軟的位置。

  梁徽很多年以后都沒有辦法忘記他見到祝知宜第一眼時心臟停滯、血液僵冷的痛心和窒息,那些瘋狂漲起的痛苦、濃重的酸澀鋪天蓋地將他淹沒,化成狂風驟雨般的陰沉狠戾。

  他的手明明還那樣溫柔地抱著他心愛的人,眼中卻閃過凝結的寒冰,尖銳得要殺人,鳳梧苑、百理寺的盜匪……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祝知宜說不了太多話,聲音啞下去,又輕咳起來,梁徽將他用被子妥帖卷好,下床給他倒水。

  大概是后怕,短短幾步路也回了好幾次頭,確認祝知宜還在他的床上。

  “……”祝知宜心里泛起很濃的甜和暖,但又有點不大適應,很想問問對方真的是梁君庭本人麼,因為祝知宜絕不會想到自己在三年之后已經變成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也還不知道在他消失的這些年里對方過著怎樣的日子,他對梁徽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那個真中三分假、慣會蠱人的帝王。

  梁徽在他的記憶中永遠溫和從容游刃有余,他或許有些喜歡自己,但“喜歡”在梁徽那里不是最重要的。

  一個帝王的喜歡如易逝朝露、蟬翼云霞,又隔了這空白的三年,再多的情愫也該被歲月的風雪吹薄了,何況他都準備要……

  但這不能怪梁徽,梁徽沒有錯,他的天性和經歷決定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細致、溫柔、強大、很會照顧人,深情起來能將人溺死,但他無法放任自己去“很愛”一個人,這不是他“想不想”、“愿不愿意”,這是一種能力。

  他的身份和肩上的責任也決定了他這一生不可能只與一人相守共白首,祝知宜都明白。

  所以祝知宜從來不會把梁徽的感情估量得太高太重。

  況且,現在是他喜歡梁徽,沒理由要求梁徽什麼,從他對鐘延承認他喜歡梁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想得很明白,喜歡歸喜歡,但他們不逢時的相遇、摻雜了博弈利用的相識、骨子里生來迥異的性情、為人處世的原則、君臣間身份處境的天然對抗這些年造化弄人的分離都決定了這注定是很難有結果的感情,祝知宜還算看得開。

  這三年,即便是在他失去記憶的時候,也常常做一個夢,不是他祖父在大雪中被問斬,不是他孤身進入未知的錦渡城城門,不是他在暴風雪中與鐘延生死搏斗,而是——那天城門外梁徽的那張臉,機敏、鎮定、冷酷、堅毅,迅速招來影衛為祝知宜詢問去做人質的退路。

  明明上一秒還是他和梁徽雪地里堆雪人,下一秒身邊的人就變成了那張冷靜自持殺伐決斷的臉。

  這一幕一遍一遍地在祝知宜夢中重播,每次醒來后大汗淋漓,悵然若失。

心口空蕩蕩的,像被生生剜走一塊,生疼。

  他以為自己不在意,潛意識卻出賣了他的自欺欺人,祝知宜根本沒有辦法停止對梁徽的想念,只能不斷地跟自己和解,勸勉自己,這不是什麼意難平,只是一個提醒和警告。

  不過他本來也沒想干什麼,能平安回到京中已經很滿足,能再一次和梁徽重逢,已經用完他所有的勇氣、力氣和運氣了。

  只是不知道為何梁徽性情大變,他不在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梁徽不知道重病中的人竟也能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地想了這麼多、岔得這麼遠,端了水來,祝知宜伸手要拿,梁徽舉微高了些,很緩地搖搖頭,單手把他圈進懷里:“我喂你。”溫柔也強勢。

  祝知宜一抬眼,他馬上又放低了聲音問:“好不好?”

  “……”祝知宜看不得他這樣,很快說:“好“。

  梁徽眸心幽深下去,他覺得很幸福,在深秋的冷夜,抱著祝知宜,給他喂水,他們肌膚相貼,呼吸相纏,近到毫無距離與隔閡的相擁,失而復得的滿足和心弦跳動的隱秘欣喜在身體里瘋狂叫囂。

  看著祝知宜的唇一點一點濕潤起來,他一整顆干涸的心臟也如逢雨露,只是這樣一件簡單的小事,他的心底就要溢滿出來了。

  是真的……很幸福,那種他萬人之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也沒嘗過的幸福,梁徽忍不住朝懷中的人露出一個笑容。

  “?”祝知宜沒見過對方這樣笑,有點…傻氣,又有點詭異,他不明所以,但也對著梁徽很溫柔笑了笑。

  梁徽更開心了,如上了癮,親力親為照顧祝知宜事無巨細無微不至,倒茶端水沐浴更衣浣發穿襪,日以繼夜寸步不離,如野獸牢牢看守自己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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