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敬王門風和睦松散,她與尋常閨秀貴女不同,在家中地位甚至高于二位兄弟,頗有巾幗俠氣,理直氣壯吩咐梁赫:“二弟,你即刻命人包抄后山密道,然后與我在山下匯合,他們最有可能往南走,那頭出城最近。”
梁赫平日雖喜與長姐斗嘴,大事面前卻很信服她:“好!”
敬王府姐弟帶人趕到時,祝知宜已是強弩之末,他心知也許自己就要護不住這孩童了,可還是無法悖著自己的良心坐視不理,一棒棒悶棍下來,他心里竟生起一股深深的悲哀,又夾雜著無能的憤怒。
換做從前,再來十個這樣的都不在話下,如今,他連一個小孩兒都護不住了,不,他連自己都護不住了,他變成了一個廢物!
梁曦景看到趕到的兄姐瞬時像漏開的水桶嚎啕起來:“嗚嗚嗚嗚嗚嗚嗚,大姐,梁赫!快去救神仙哥哥,他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梁恬一聲令下,王府兵迅速將幾個不成氣候的盜匪拿下。
待他們看清見義勇為的俠義之士是何人時,雙雙眸心震顫,手上刀劍險些掉落在地。
姐弟二人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面色震驚又不敢置信的自己。
梁赫喉嚨滾了滾,這、這真的是我這幾年逢考必拜的那位麼?
梁恬指尖微微顫,是他嗎是他嗎?害信女痛哭三年意難平的話本子是不是要有后、后續了?
祝知宜不明所以地看著方才還威風凜凜的姐弟此時如猛虎變乖貓,但他此刻頭腦沉頓眼前發黑,氣若游絲剛要開口道別,恰逢敬王領大隊人馬趕至,一把摟住淚眼汪汪的梁曦景,再一抬頭,瞳孔震顫:“君、君、君——”
話音未落,祝知宜“轟”一聲栽倒下去。
作者有話說:
茶客:帝君文韜武略,勝秦皇漢武,惹無數王公侯女競折腰……
小梁:夸得很好,不許再夸了
第75章 是不是又把我的字忘啦?
敬王府。
一片惶惶死寂,待仆候在貴廂外噤若寒蟬,主子們神色各異,敬王面色焦灼來回踱步,王妃眼含憐惜欲言又止,幾個小主子也擔憂好奇地往里探頭張望。
鳳驚別宮,不知是福是禍。
“皇一一”御前大珰唱聲未落,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來一人,過了片刻,后頭一大片烏泱泱的隨侍才跟得上來。
梁徽大步往院落里頭走,神色緊繃,未搭理敬王府跪了一地的侍仆和誠惶誠恐迎上來的主子,他的心臟跳得快要停滯了,一言不發長驅直入,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一千二百多天的人。
只消一眼,梁徽腦中那根弦斷了。
日思夜想思念成魔的人無聲地躺在他眼前,瘦,憔悴,奄奄一息。
來時那股沖出魂魄的沸騰和欣喜一點點冷卻,心臟被狠狠碾過一般鈍痛起來。
祝知宜面色蒼白地躺在他面前,兩頰凹陷,下頜、鎖骨、手臂鋒削,青骨筋脈突起,只剩一把伶仃易碎的骨架兀自撐著一口氣。
一動不動地,像飼血喂鷹的神佛,像舍身普渡的觀音,像形銷骨立的未亡人。
梁徽眼眶驀然濕了,三年,祝知宜是怎麼過來的?哪里來的這一身傷?他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梁徽脹痛的喉嚨滾了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碰他、抱他,像捧一把易碎的珠玉,又像是觸一頁薄如蟬翼的書扉,好似只要稍微用點力,對方就會碎掉、消散不見。
太醫進進出出,過了許久。
廂房的門一開,外頭的人又齊齊跪了一地。
敬王見皇上抱著君后走出來,沉著面目直奔龍轎,也不敢上前礙事,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君后到底是為救他幼子受的傷,就憑這幾年皇帝對君后這個瘋魔勁兒,不知道會不會記敬王府一筆。
還是伴在天子身邊當差的海公公到了門口又折回兩步,給了他顆定心丸:“王爺放心,圣上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只不過是此時此刻眼里只看得見那一個人,旁的人事都無暇順及了而已。
這話說得隱晦,但教人心安,王爺忙應道:“哎哎,謝海公公點撥,本王省得。”
祝知宜覺得熱,溫熱的氣息像一團綿厚的軟云貼著他的臉,含著濡濕的水意,又像漲起的潮將他裹得密不透風。
恍惚睜開眼,對上一雙殷切焦灼的眼,與平時夢到那張城關外冷靜、果決的臉不同,他就不當真,又緩緩闔上眼皮。
有滾燙的水珠“吧嗒”落到他的唇上,很燙,燙到了他的心上。
再次從極沉極深的夢里醒來,渾身裂痛,但周圍一片柔軟,暖融融的,這次是真真切切聞到了那股熟悉的、他夢過千百回的檀香。
燭光搖曳,是在夜里麼?
他睡了多久?祝知宜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這個緊緊抱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人,心潮漲滿,忽而開口問:“你不睡覺的嗎?”
話音一落,雙雙皆是一怔,誰也沒想到,時隔三年,再見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
祝知宜原本還只是半醒,這下全醒了。
太突兀了,他睡昏了頭,重逢的欣喜占據了心神,時移事遷,他與對方曾經的那份熟稔和隨意早就被分離和時間隔開了,眼前這個人是梁徽,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梁徽,祝知宜警醒地斂了神情請罪:“皇上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