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人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梁徽是挾丞相以令百官,石道安無話可說,只道:“陛下乃蛟龍,終是要翱于九天,絕非寸池所能困縛,臣便不多言了。”
梁徽雷厲風行,即刻動身,行軍規模不大,但隨行的都是京羽衛里的精銳,梁徽又熟識地形,遠途經驗豐富,抄了近路,用時比預計中少了十來日。
離蜀西越來越近,但祝知宜來書越來越少,若不是他身邊的暗衛堅持每日報平安梁徽都要以為他沒了音訊。
再過天南關便要進入渝郡地界,南邊的冬天并不比北方好過,蜀藏陰冷,寒潮刺骨,終日無光無暖,令人心情沉郁,行軍艱苦。
但梁徽自小吃的最多就是苦頭,倒也不覺什麼,再苦能有以前那些屈辱苦嗎?
一路行軍,他不擺天子架子,跟京羽衛同吃同住,甚至很多御寒取暖的土法子還是他親自教人的,軍中將士都敬重他。
梁徽這種人,若是真想要俘獲誰的心,那便沒什麼人能輕易逃脫,八面玲瓏不失沉穩冷靜,氣場威嚴但禮賢下士,很快,天子變成了軍心所向。
梁徽在外也不愛叫人跟在身邊侍候,自己生了火燒水,突然接到急報——“晌午時郎夷鏢隊挑釁滋事,同沅水河漁民產生矛盾,一個時辰前,夷軍忽然以此發兵,現正在往沅水方向行徑。”
梁徽幽黑的雙眼瞇起,折斷手中的木柴。
隋寅擦擦額上的汗繼續道:“福王將城門的駐軍撤走了一半,很快就會與他們的將帥英穆會面。”
“姬家軍已經根據陛下的指示從淮連山脈北側翻越雪山,最快明日晌午便能抵達蜀中。
”
“還有就是一一皇上,遷目似乎懷疑了。”
遷目是沙門郡的守將,祝知宜帶著一支編號為“飛燕”暗衛潛入的正是郎夷國專門辟來種植蠱毒草的沙門郡。
火光映在梁徽幽深的黑瞳里跳躍,他果斷下令:“命“飛燕”即刻返程!!”
“傳令下去,我們明日提前兩個時辰出發,務必兩日之內順利進蜀。”
“是!”
蜀西與沙門郡相距不遠,梁徽很快收到祝知宜回信。
他不贊成梁徽完全撤回“飛燕”,遷目只是進入戰時警備狀態,收嚴關卡,并沒有察覺他們的異動。
他已經大致摸到了沙門關近年來出入關文書、輸出毒蠱的賬籍所在和此次存放蠱毒的倉儲,現在撤走則是功虧一簣。
第56章 國之脊梁吾輩楷模
且沙門是郎夷通向大梁最大的關口,行軍、兵器、糧草運輸無一不經于此,他留在此地便能隨時掌握敵軍動態。
梁徽不允,遷目此人陰險狡詐手段殘酷,祝知宜人手薄弱,萬一落入他手中不堪設想。
祝知宜每日飛鴿傳書同他拉鋸,再三保證不會出事,梁徽懶得聽他廢話,到了后頭干脆直接連下七封敕令讓祝知宜即刻撤回。
祝知宜便不再回信了,梁徽氣得都笑了。
抵達漢中,與平西大軍匯合,剛駐扎好營地,隋寅匆匆來報:“皇上!沙門大火,燒到了沅水,‘飛燕’已經聽命撤到曲昌,但——君后沒有隨軍撤回。”
梁徽雙瞳一縮,心跳得猛烈,他算是知道了,祝知宜真要是打定了注意要做干一件事,天皇老子來了也拉不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隱忍不發,強作冷靜吩咐:“備馬。
”
“?”隋寅沒動。
梁徽快速地套上夜行衣,厲聲命令:“備馬!”
“……是。”隋寅汗涔涔地說,“臣立馬從平西軍里調一支護衛——”
“不必,打草驚蛇他更危險。”
“?”隋寅驚愕,皇上這是準備只身潛入敵國救援,太危險了,他時刻牢記君后的教誨——護佑天子安危,身為君死不足以,冒死阻止梁徽:“皇上萬不可身犯險。”
梁徽低著頭利落系好夜行衣,冷漠道:“讓開。”
隋寅一動不動:“皇上贖罪,君后之命,臣不敢忘。”比起梁徽,他下意識更不敢違逆君后的囑咐。
梁徽再說一遍:“讓開。”
隋寅硬生生扛著他犀利寒肅的目光:“臣恕難從命。”
梁徽高聲道:“隋寅,你要抗旨嗎?”
隋寅身子恭得更低,但還是沒讓開,即便得罪皇上他也要做到答應過君后的事。
“別以為仗著有君后朕就不敢罰你。”梁徽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用了內力將他一把推開,上了馬,飛奔而去。
“皇上——”隋寅爬起來追了幾米被甩開大老遠,來不及調軍,只得即刻命附近兩個暗衛跟上。
梁徽快馬加鞭抵達曲昌,對岸的關鎮火光沖天煙霧繚繞,兵民都去救火了,城門關卡疏散混亂,梁徽靠著喬裝與幾句當年流放南部時學的夷語混了進去。
皇倉有重兵把守,祝知宜早就踩過點,倉儲、密室、公文典籍、通關文書都在最里頭的官署。
他身手敏捷地偷到了幾封通關碟文,剩一本壬午年間的賬目,前頭無一失手,他欲如法炮制渾水摸魚,忽而一個夷兵朝這頭走過來。
被發現了!
祝知宜心頭大跳,拔劍躍起。
立馬有人觸動機關,如密雨般的暗箭直面射來,祝知宜單槍匹馬,躲過重重關卡,他的衣袖和發梢已被燃起火星……夷軍殘忍無道,絕不能落入他們手里,祝知宜摸了摸懷中的文書,索性往更煙霧繚繞的地方潛去,火光阻擋了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