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知宜沒同他爭:“皇上怎麼來了?”
梁徽側眸,看了他片刻,幾天不見,祝知宜瘦了些,眉眼有些疲態,但這令他看上去有種令人心軟憐惜的無害和脆弱,他別過眼,斂下積在心中的念想,勾了嘴角:“自然是有事要同清規商談。”
第49章 樞密使
祝知宜馬上道:“可是節度使之事?”這幾日他也一直在想這個,時而熱血沸騰、時而憂思重重,頗有些夜不能寐,所以看起來才消減了許多。
“是,”梁徽正好順著他的話說,“朕想趁著這次分章建制組議事閣,直接聽命于天子,不受朝堂之制。”也就是不受丞相之制。
祝知宜眉梢揚起:“皇上是想另起爐灶?”眼前之人似乎比他想象中還有野心,但若于社稷有益,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只是設想。”梁徽輕嘲,“不一定可行。”那群老狐貍不會就這樣讓他如愿,明晃晃的分權,其間阻力,可想而知。
祝知宜靜了片刻,拱手認真道:“臣認為可行,臣定當竭盡全力。”
梁徽按下他的手,一笑:“這又是干什麼。”
每次說到這些祝知宜總是滿腔熱血,兩人對視片刻,梁徽無奈道:“不用這樣,朕知道你會盡力。”無論做什麼祝知宜都是毫無保留的。
祝知宜牽了牽嘴角。
兩人沿蓮池靜靜走了一段,梁徽忽然道:“清規,作朕的樞密使如何?”樞密使是御前二品,分章禮制,直達天聽。
祝知宜一頓,側過頭來,皺眉:“皇上,臣做這些不是貪圖——”
“你誤會了,”梁徽打斷,“不是用高官厚祿收買你,是著手章制和組建議事閣,你這個給事中六品芝麻官的身份不夠用了。
”
祝知宜還是認為不妥:“臣剛受罰,就連越品級,眾人不服。”
“朕下了封旨,不服也憋著。”梁徽強勢道,“且后宮前朝,向來一碼還一碼。”
祝知宜也坦蕩,不再推辭,笑:“那臣便謝主隆恩。”
在頤馨殿分別,祝知宜從梁徽手上拿過典籍,兩人相顧,好似都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自那日在鳳隨宮那場不算吵架的爭執之后,祝知宜分明知道他和梁徽之間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縫隙,這層隔閡看似被節度使之制和宮祠閉關、紙墨傳信接二連三的事情緩和了,可那是表面的,但最根本的分歧和矛盾仍橫亙在哪里,他抓不住、厘不清那究竟是什麼,那超出了他二十余載所學所聞,因而無從開口。
或者,他想問梁徽,經長公主一事后還信任他麼?還會像以前一樣找他喝酒談天逛廟會嗎?還會來鳳隨宮做手工嗎?但他不敢。
也不合適。
即便他問心無愧。
到底還是梁徽先開了口:“回去吧,好好休息,后邊有的是硬仗要打。”
祝知宜點點頭,走到階上,忽而聽聞身后傳來:“清規。”
“嗯?”祝知宜回頭。
梁徽看著他的眼睛:“那天的板栗糕,還有嗎?”
“?”祝知宜眼睛亮了幾分,那糕點是他宮里開小灶做的,他平日從不搞特殊,但那天破了例,只因聽喬一說梁徽好幾日滴米未進
“你喜歡嗎?”
“喜歡。”
“那臣下次再給皇上送。”
梁徽彎了眉眼:“好啊。”
梁徽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消失不見,回了御書房,石道安已經在等著了。
“老師。”
石道安忙起身作禮,梁徽隨意抬了抬手。
“皇上,梅怡閣的探子回來了。”
梅怡閣是勾欄里的聲色館子,里頭的男男女女皆是個頂個的美人妖精,將許多京城里的公子王孫迷得三七五道的,實則是梁徽暗養的探子和殺手。
早在他登基之時,一張囊括廟堂與江湖的密探網就已經悄悄鋪展開了。
“那批弓箭根本不是往寧瑯山送的,他們在沅水吊了頭,如今已經進了蜀中。”
梁徽一頓,唇邊勾起諷刺的笑容,“聲東擊西?東西勾結?”
“是,”石道安眉宇濃愁:“想要截斷也是不能了,不消三日,這批精器就會進入福王的地盤,咱們的人不好施展。”
“那他們做得可真夠隱秘的。”都快交手了朝堂才驚覺,梁徽神色幽幽道:“真是看不出來,朕防丞相、防武將、防皇親,到頭來竟防不勝防,獨獨漏下他這個西南福王。”
福王是大梁唯一一個異姓王,一向低調、安分守己,人誰提起他都只有“本分老實”的印象,并且每年進貢納稅都積極得很,一片赤誠忠心。
如今看來,并不是沒有野心,而是養精蓄銳,看新帝可欺、時機已到,便也蠢蠢欲動起來,亦或是就要實行的節度使之制戳到了他的痛處,不愿意交出人財政的大權。
若不是這次探子發現東部沿海糧草異動,每隔三旬便往蜀中輸送糧米,誰也不會疑心此人。
真是輸送糧草也就罷了,江南魚米之鄉,本就是南邊的糧食供給地,如今正值豐收之際,可他們分明是借糧草運輸兵器,這可是犯了大忌!
梁徽轉了轉茶碗,眸底一片陰沉:“東瑯王用朕的米、朕的箭供養西南藩地這些逆臣賊子。
”
石道安說:“此時恐怕與之前的江津鹽運庫帳一案有關,東瑯王或許有把柄在福王手里,但此案迷離,隔時已久,臣只是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