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許》第64章

  但他們也都清楚,如今的緩和是暫時的、表面的、不堪一擊的,根源的茅根一直橫亙在哪里,容不得他們視而不見和逃避。

  祝知宜永遠都是那顆衡平局勢的砝碼,也是朝廷與南北兩疆溝通的橋梁,無論他朝哪一方傾斜,都會造成無法想象的局面:“那日公主問我,我真的會幫皇上來奪你和駙馬的權麼,我沒有回答。這幾日在佛祖面前思過,倒是想了很多。”

  公主抬起下巴:“你說。”

  祝知宜看著這個永遠強勢、給他庇護的女人,真誠地、鄭重地、坦率地說:“公主于我有護佑之恩,我永遠心存感激,皇上與我有互惠之諾,利益糾葛,也注定了我無法置身事外。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只能從最根本的東西去考量,大梁和百姓,這是原則,也是我的底線和本心,若不涉此,我定會盡全力從中調和,我是不想讓你們兵戎相見,如若涉及社稷,我永遠會作我認為最理智最合適的選擇。”

  長公主挑了挑眉,祝知宜要再說得更明白一些:“也就是說,若有一天,皇上不顧實際盲目收權我會拼死阻止,但若是有朝一日,收權整頓軍務確實更適合平定邊疆造益蒼生,那我也心甘情愿當他收歸集權的馬前卒。”

  公主意味深長一陣見血:“你的意思是,你站在哪頭取決于時局時勢,而非與誰的親疏遠近。”

  祝知宜:“是。”

  公主沉默了一會兒,竟道:“也好。”

  他們都是局中人,身份不同,各有立場,這樣是最好的,問心無愧。

  也只能這樣,因為無論如何選,總有辜負,只能選擇不辜負自己的原則與本心。

  只是——長公主忽而一笑:“梁徽有沒有說過——你有時候真的挺可恨的?”

  祝知宜:“?”

  公主就知道他不懂,祝知宜多情卻無情,兼愛卻無偏愛,親疏遠近一視同仁,大公無私得理直氣壯,他把道理都占盡了,你都找不到任何苛責他的地方,這便是祝知宜的“可恨可惡”之處,卻也是——那麼多人愛他、信他、服他的地方。

  她能接受祝知宜這種“兼愛天下”,可她那混賬侄子能麼?

  不可能,因為他們對祝知宜的感情本質上就不同,梁徽那種狼對獵物的圈地為牢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望本不可能被祝知宜的“博達兼愛”馴服,相反地,梁徽也無法馴服祝知宜骨子里、血液里的剛正固執和大公無私,情愛就是一個相互馴服的過程,其間伴隨碰撞,妥協,甘心和疼痛。

  但現在顯然是梁徽剃頭挑子一頭熱,不過她是絕不會開口說的,她最愛看好戲。

  公主笑得明艷,幽幽道:“沒,說你比從前通透許多。”

  這是實話,她還記得她未出閣時祝知宜那副行尸走肉的樣子,沉溺于悲痛對外界全無知覺,這趟回宮,他有生氣了許多,也不再那麼古板,甚至有沾了幾分她那混賬皇侄的狡猾。

  祝知宜苦笑:“只是這樣辜負了公主對我的一片苦心。”

  “我不會怪你,你別有負擔,”公主身上有閨閣女子少見的大氣利落,“只一條——”

  “自己選的路,自己擔著就行。”公主拍拍他的肩,“梁徽這個人我始終是信不過的。”

  她罵起人來狠,為罵梁徽不惜將自已也罵進去:“梁家人的薄情利己,我比你清楚,都是從娘胎骨子里帶出來的,要不然也坐不穩這百年江山。

但你依舊選擇與虎謀皮,那往后是好是壞便都要自己擔著、守著,沒人再幫得了你。”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祝知宜是,她也是。

  祝知宜點點頭,極淡地彎了嘴角:“也不能一概而論吧,公主對我就不算薄情。”說是恩重如山也不為過。

  公主似認真也似玩笑地搖頭:“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也不會對你留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和軌跡,能同路過一段就算緣分,如今她亦有了自己要守要追要護的人。

  祝知宜:“好。”

  如此一說開,祝知宜反倒覺得一身輕松:“我明白的。公主放心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我也放手去爭取我想要的東西。”

  公主握拳捶了下他的肩膀,這個小時候一直板著臉的弟弟如今已經長成一棵蒼天大樹了,她一笑:“好,那祝我們都如愿以償。”

  公主走后,祝知宜開始提筆給梁徽寫信函。

  墨箋傳信是梁徽先開始的,他們各自閉關思過,未得見面,只好筆墨傳信,祝知宜寫的都是些公務、政事,梁徽那就不一定了。

  正事也有,但總要插兩句有的沒的,什麼僻宮冷清,夜半竹林蟬聲聒噪,他不得安寧孤枕難眠;什麼狼崽頑劣不訓難以管教,直接在佛像面前進葷實乃大不敬,他要嚴厲責罰;什麼某某宗親求見煩不勝煩……家長里短事無巨細,祝知宜看完一陣無言,竟不知回些什麼。

  他不甚會安慰人,硬著頭皮寫了幾句,諸如睡前念念清心咒便可靜心;對狼崽應重指引教化不可體罰苛責;宗親之事……還沒寫完宮人又報有客求見。

  這位不速之客倒叫祝知宜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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