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傻傻被蒙在鼓里,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
“梁徽可是從開春就在密謀這件事了,風聲也是他放出去的,不然你以為春獵的時候那群武將為何會突然對新君示好投誠。”
祝知宜抿唇,梁徽確實從未向他全盤托出過他的謀策,一國之君要做什麼也確實不用向他這個臣子稟告。
長公主向來心高氣傲,和這位身世上不了臺面的皇侄無甚感情,也對他半路殺出撿漏的手段不太看得起,何況她自小得寵,父兄視為掌上明珠,駙馬也敬著寵著,還從來沒有人敢在她手上搶東西。
“他在洗牌,從文臣至武將,從頭到尾從里到外大換一回血,瓦解世家,蠶食舊勢,一步一步,收歸大權。”
祝知宜啞口,客觀分析:“從他的角度,這也沒有錯。”
“是,他沒錯,那你覺得他會命誰去收權?”長公主淫浸宮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要個身份尊貴的、他信得過的、我和你師兄又舍不得發難的人。”
祝知宜沉默。
“他從一開始便想好了,招安你,利用我們對你的不舍與疼惜。”
“真是下得一盤精妙的好棋。”
“物盡其用,兵不血刃,滴血不沾,好處占盡。”
“祝知宜,你多好一把刀,自己送上門。”
“刀可是不能有感情和偏向的,”長公主久居上位,語氣咄咄逼人:“清規,你要為了他來收本宮的權麼?”
祝知宜瞳孔一縮,公主于他有大恩,他自問有愧,恩將仇報嚴重違背他為人處世的原則。
長公主冷笑,明明白白告訴他:“我和駙馬逃不過,你師兄也逃不過,我們沒了兵權還有爵位,你師兄還剩什麼?”
“你自己呢?”
“當初送你進宮,只想把你送到個養尊處優的位置,你何苦摻和進這些腌臢事來。沒有你,本宮自有對付他的法子。”
祝知宜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長公主拿起桌上那把做到一半的扇子細細摩挲:“本宮這個好侄兒,該說他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不自量力,他真以為就憑他現在能吞下南部和北疆麼?”
“他以為硬是強行生吞了這口肥肉就高枕無憂了麼?那些血戰沙場出生入死數十載的老兵老將會真心服他一個毛頭小子?他斷然奪了權,后續的爛攤子誰來收拾?”
“又是你麼?祝知宜,你去給他推行屯田,把自己最后的底子搭進去,得罪了滿朝文官還不夠,如今又去招武將的嫌,你可真夠身先士卒鞠射盡瘁,你到底要為他做到何等地步?”
“啊?!你回答我!”長公主提高聲音,痛心又恨鐵不成鋼地質問他,“當年本宮跪了一宿朱雀門給你保下高祖的恩賜是讓你這麼糟蹋的麼?祝知宜!本宮就希望你平平安安衣食無憂,你非要去幫他殺妖除魔,染一身腥。”
祝知宜唇抿成一條線,喉嚨哽痛,低聲說:“公主,我不是為他。”是為天下百姓,為祝門冤魂。
長公主不屑嗤笑:“所以你就活該任他玩弄于鼓掌?任他利用我們對你的疼愛和心軟?”
無論換了誰,公主與連墨都少不得刁難,說不好還會兵戎相見,屆時局勢生變、朝廷動蕩,梁徽一介根基不穩的新君是絕冒不起這個風險的,穩定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選中了祝知宜。
祝知宜就是最合適安撫舊勢的人。
無論是長公主還是祝連墨都舍不得傷一分一毫的人。
梁徽究竟是從多久之前就在打這一步棋的主意了?步步為營,埋伏時間之長、心思之深令人生懼心底發寒。
“你如此信任袒護他,他何曾想過你的處境與兩難。我們若順著你,那他便不費吹灰之力將兵權收于囊中,若我不給你這個情面,那我們多年情誼必會生隙。還是說,他都懂,他都知道,但他根本不在乎!”
“祝清規,別說你看不明白,他就是要你我刀戈相見,他就是要你孑然一人、孤立無援,他就是要斬斷你所有的退路,最好你毫無倚仗無靠無依只有他一人!他才更放心、更安心。”
公主的一字一句、發聵之聲如鐘鳴撞入祝知宜耳膜,震得他心頭大撼。
“他把你、把我、把我們之間的感情算得清清楚楚,何其心思歹毒面目可憎。”
“如此工于心計、算計感情之人,你竟也敢信他,祝清規,你圣賢書讀傻了!”
長公主索性拆完了那層窗戶紙:“祝知宜,你們從來不是什麼平等合作互惠互利,你是自欺欺人,還是一一你在賭嗎?梁徽許你那些不值當你為他做到這一步,”無論再過多少年,祝知宜在她眼中始終還是那個憂郁多思、沒有長大的孩子,長公主緩和了面色,嘆氣:“清正平反真的那麼重要麼?值得把你自己都搭進去?”
第40章 世上安得兩全法
“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長公主自覺對不住昔年托孤的手帕交:“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瞞著阿婉帶你去看雜耍,你問我那個戲子在干什麼,我說他在走鋼索,你現在就是在走鋼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