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是重要的,但也不是最重要的。
梁徽從不察覺或是刻意忽略他在涉及祝知宜時的屢屢出格、頻頻破例和由衷不自禁,還頗為得意地自認為將兩者衡平得很好,甚至說得上享受這種祝知宜既在他身邊、又為他所用的局面。
因為無論如何他總是處于一個安全的位置,權勢上、博弈上、情感上,他都是擁有主動權的那一個。
而且,祝知宜這個廢臣之后的身份在他的羽翼之下才是最安全的。
不是嗎?
若是真的有什麼危險,那梁徽也一定能護住他,保全他。
直到很久之后,梁徽才知道,感情不受算計,愛里容不得一絲僥幸。
石道安深知他的性子,自知多說無用,道了句“皇上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便好”,就不再提及這話頭。
從議事的營帳出來,梁徽心中莫名有些發堵,往寢帳的方向走到一半,倏然換了方向。
祝知宜的寢帳燈還亮著,喬一進去通報。
作者有話說:
小梁:老婆很好,但目前還是搞事業比較重要(認真
第28章 你不愿意?
梁徽見著了祝知宜那副安靜看折子的模樣心底才安定一些,眉眼重新掛上平素的笑意:“清規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正式的封旨和任職手續要回到京中才能下,祝知宜現下就找文宦要了隨行帶來的年事錄。
祝知宜請他上座喝茶,說:“提前做些準備回去不至于毫無頭緒。”他離開官場時間也不短了,那套朝綱規則、人員職位要重新熟悉起來并非易事。
梁徽也沒什麼想問的,但就是想多聽他說幾句話,目光黏在他臉上:“看出什麼名頭來了?”
祝知宜指著一沓折子玩笑道:“臣瞧著這近三朝的給事中下場都不大好。”
下獄的多,相對好一點就革職,顯少得善始善終者,這是因為這個官職機要,上通帝聽、下達朝官,但又無實權,有名無實,往往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梁徽眉峰稍揚:“清規怕了?”
祝知宜目光澄靜:“有何可怕的?”
轉在二人腳邊的狼崽仿佛也應和主人的話一般,仰起頭,喉嚨里發出咕噥,張牙舞爪好似也在說:“有什麼好怕的?”
梁徽看它不順眼,哪兒哪兒都有它,他捏住狼崽皮毛光滑的頸子,幽幽一笑,諷道:“才幾天,就這樣膘了。”那意思是祝知宜喂養得太好。
“長身體呢。”祝知宜揉揉狼崽耳朵,眼里有很淡的笑,語氣也親呢。
梁徽看得一怔,祝知宜那樣慈愛柔情的神態很罕見,竟意外秀美生動。
祝知宜被盯得不自在,“咳”了一聲,轉移話題:“皇上,這可是你的救命恩……狼。”
“嗯,”梁徽的手捏在狼崽后頸按著,力道不輕不重:“我又沒說它不是。”
“那你這是在為它跟我討賞?”
“不可以?”祝知宜睨他,若不是狼崽最后長嘯召集狼群,單憑人力,恐需鏖戰,傷亡難料。
梁徽垂眸看著狼崽巴巴的眼,陰陽怪氣道:“那便也封個將軍吧。”在大梁,在沙場上立了攻的戰馬也會被封賜爵位。
祝知宜沉吟道:“那它便叫’將軍‘!”
梁徽噎了片刻,道:“清規何不干脆命人為他做件錦衣,上面刺’將軍‘二字昭告天下得了。”
“……”祝知宜被逗笑,又有些不服氣,“此狼可是幼王。”要不也不能將那群老狼引走。
梁徽敷衍:“哦。
”
“……”思及此,祝知宜沉吟:“那群狼……怎會突然聚集?”
梁徽望著他,緩緩啟唇:“就是你想的那樣。”
有人故意為之,用無色無味的樟雪草引來狼群。
祝知宜沉默片刻,望著他,輕聲道:“皇上是故意被圍困的罷。”
“這從何說起,”梁徽揚起眉,一幅“你別亂說”的表情:“清規莫要冤枉朕。”
祝知宜也打太極腔:“不是便罷了。”
梁徽沒什麼不敢承認的:“救駕的人馬是從不同的方向過來的。”
昨夜他剛命人放出了礦址的風聲。
“只有姬寧是從東南方來的。”
梁徽放出的風聲那礦在西邊。
祝知宜不會去細問礦址的事,梁徽也不會告訴他,他只道:“皇上懷疑武將?”
梁徽不置可否。
祝知宜不知想到什麼,撓撓狼崽的下巴細聲嘀咕了句:“不像。”
“嗯?”
姬寧不會害梁徽,祝知宜的直覺,伴著這股直覺的是莫名的、酸澀陰晦的滋味,他總覺得姬寧看向梁徽的眼神里頭有和佟太后同樣的東西。
只是他不知道那樣東西叫趨之若鶩和勢在必得——對梁徽手上的權勢,亦或是梁徽本人。
他不懂,只覺隱有不快,抿了抿唇,道:“天晚了,皇上還不回去麼?”
梁徽今個兒舌戰群臣辛辛苦苦給他掙了個給事中聽不得這莫名其妙毫無征兆的逐客令,“咔噠”擱下茶碗,半垂著眼看他,扯了嘴角幽幽道:“朕今晚歇這兒。”
梁徽人壞,看祝知宜那副疑惑錯愕欲言又止又說不出話的樣子他就舒暢了。
他捂著心口,裝模作樣的:“那狼給朕嚇得心悸,一個人睡不安穩。”
“……”
梁徽故意逗他,俯身貼近,目光深而玩味,緩緩道:“再說——出來這麼些天,朕沒召過人,你讓那些最愛生事嚼舌根的朝臣怎麼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