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昨夜大出風頭的姬寧也看他不順眼似的,牽著他那頭蓮紋幼獅和祝知宜腳邊的銀耳狼崽對峙,許是感受主人之間洶涌暗流的交鋒,兩頭猛獸幼崽你嚎一聲,我吼一嗓,不甘示弱。
“……”祝知宜蹲下來摸摸狼崽的頭,喂了兩塊肉,姬寧的幼獅眼巴巴望過來,祝知宜被看得心頭不忍,給它也丟了兩塊。
姬寧:“……”
眾人看昨日頭名姬寧得了圣上親賜的夏露百園帖大出風頭,今日都摩拳擦掌鉚足勁兒勇爭先鋒。
祝知宜外傷已無大礙,這天也取了弓弩射箭進山,梁徽攔不住他,只得命他穿好全套護甲。出發前還檢查了一遍他賽馬時腳上落下的傷,祝知宜心頭微悸,又有些赧,縮回腳:“皇上自重。”
梁徽:“……”
周旁隨侍佯作沒有看見徑自散去。
祝知宜一甩馬鞭,如飛鳥入林,狼崽也跟著,如今成了座下得意獵犬,為主人捕了好些兔和鹿。
祝知宜的馬背功夫是從小跟著宮里的皇子皇孫們一同師承御林軍教頭練出來的,只是他文采盛名太過,人又長得斯文俊雅,武才便被低估了,實則其劍道與內力已是同輩中的翹楚。
祝知宜性斂中正,但飽讀詩書師承圣賢,骨性里亦有豪邁灑脫的一面,一朝入林脫離凡塵世俗只覺天地開闊身心俱暢,便放開了手腳,獵得了不少靈物。
總算是知道為何歷代皇帝都愛來圍獵了,久受朝堂宮闈拘囿心煩氣躁,出來走一趟策馬奔騰縱情自然天地間,實在是莫大的放松與享受。
只是他不求功名又不獻于人,過了過手癮便收了箭,倒是那只小狼崽獻殷勤似的給祝知宜獵來許多兔鹿,祝知宜夸贊它:“好身手。
”
狼崽在他手心里拱了拱頭,一人一狼,漫步山林,好不自在。
后頭忽響起噠噠馬蹄聲,御林禁頭來報:“君后,皇上在懸尺臺被狼群圍攻,御林軍和京羽衛已經趕過去了,海公公——”
祝知宜心忽而空了一拍,未等侍衛話畢,已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懸尺臺為斷崖,古木環森,退路難尋,小狼崽跟在祝知宜馬后,不得不加速驅馳。
抄近路進了蒼林小狼明顯亢奮起來,祝知宜看它著模樣暗道不好,獵場都是經過侍衛提前確認安全后才開放的,狼崽踏入之后明顯亢奮、狼群忽然聚集定是有人設了局故引為之。
祝知宜心急如焚,韁繩一勒,馬更快地跑起來。
抵達懸尺臺時,姬寧已先到一步,和梁徽被圍在狼群中央,手握銀戟與拉弓放箭的梁徽相互配合,擊退狼群。
祝知宜不及多想,腳踏馬背,利劍出鞘,梁徽看到自天而降的白衣身影眸心一亮,又想起他外傷未愈憂心忡忡,一面拉弓一面喝斥:“清規!回去!”
祝知宜面無表情看他一眼,充耳不聞,腳點巖木,沖進狼群一劍擊畢不遠處的麋鹿,狼群被新獵物的血腥味引起注意,但也并未撤散。
祝知宜摸了摸腳邊狼崽的頭:“靠你了。”
小狼崽沖進狼群長嚎數聲,許是他們族群的暗號,狼群因藥蠱激越的攻擊性逐漸平靜下來。
留滯在外圍的兵部侍郎、御林軍和武將紛紛開路沖進來救駕。
有驚無險,夜里設宴論功行賞,姬寧舍身救主忠勇無二又立一功,一時風頭無兩,一眾武將與有榮焉。
第24章 君后撇得干干凈凈
眼看其身價水漲船高,有好事言吏想要賣好,伺機而動,操心到皇帝終身大事,說皇帝暫無所出,又稱贊姬寧一腔忠誠,容貌、品性、年歲皆相宜——
單騎大將軍忙出言自謙婉拒謝絕。
只是婉拒得很敷衍。
朝廷格局被相派只手遮天把持了數十載早該重新洗牌換位了,與丞相一派不和的朝官勾結武將試圖撕分后宮也不奇怪。
如今梁徽的后宮里,相派、世家、新貴三足鼎立,武將們都眼饞心急著分一杯羹。
前朝與后宮從來就密不可分,這些年來武將式微,好不容易出了個姬寧這樣的人物,初生牛犢不怕虎搓了丞相那頭的氣焰,還得皇上破例應許了夏露園會之席,可見有贊許欣賞之意。
屆時姬寧便可先入后宮,再謀官職仕途,世家楚翹沈華衣便是一個極佳先例。
姬寧本人笑得有些玩味,目光灼灼地望著梁徽。
武將派系紛紛下場應和,甚至含沙射影君后應為皇帝廣納良人充實后宮百花齊放,否則便是失責瀆職。這無異于戳著祝知宜的脊梁骨說他心胸狹隘無容人之量。
祝知宜腰桿撐得筆直,面色淡如水,半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眸中發酸發脹不可名狀的陌生情緒猝不及防擠上心臟,是因為這些老奸巨猾臣子的誣蔑和潑臟麼?
是吧……好像也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他不解,也無措。
梁徽眉眼沉下來,這些越俎代庖的臣子說他什麼他一分不放在心上,但用這樣難聽的話說祝知宜,就叫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