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許》第20章

  大梁向來是遠交近攻,北羌氣候嚴寒,部落眾多,種族復雜且牧民兇蠻剽悍,大梁鞭長莫及,遂助曾與漢王室聯過姻的胡勒列顏一族平定北羌各部,以懷柔之策取其臣服忠心,胡勒列顏作為大梁在北部各族中挑中的牧羊犬還算安分盡責,近年兩方關系一直維持著穩定平和。

  祝知宜聽到烈顏皇子提起祝連墨,端肅冷清的表情柔了幾分。

  祝連墨是他祖父的得意門生、與他情誼頗篤的同門師兄,祝知宜的劍術除了師承江楓道蓮劍仙,很多出其不意一招斃命的招式都是祝連墨教的,后來祝連墨棄文從武,遠赴邊疆,恰好在先太子案中逃過一劫。

  烈顏王子深目高鼻,面目英俊,眼神灼灼仰視著金鑾殿上氣度尊貴的大梁君后,畢恭畢敬行漢禮:“連墨將軍說君后入主中宮是天下蒼生的福澤,他本該進京道賀,但軍責在身,請在下代為轉達,望君后身體安康、平安順遂。”

  祝知宜很淡地勾了下唇角,抬手:“免禮。”

  烈顏王子望著那笑容晃了一瞬眼,揮手命人抬上狐袍鶴氅、蒙羊骨雕毛氈和一些奇花珍草,諸如曼莎胡棘、鈴駝仙草,其品類之繁多、規格之盛遠非潦南等小國可比。

  胡勒列顏為梁徽恭敬介紹,梁徽居高臨下,只是淡淡回應,態度并不熱絡,場面一時有些冷,祝知宜看他一眼,不知道這位心思莫測的帝王又在不滿什麼,北羌雖也非忠心臣服,至少表面功夫做滿了,其誠意亦勝于潦南不知幾倍,他便說了兩句場面話,賞了胡勒一族些大梁珍物御品。

  底下絲竹笙耳,歌姬舞妓演繹一派大梁繁盛,梁徽在嘈雜喧鬧中忽然道:“看來還是北羌獻品入得了清規青眼。”

  祝知宜奇怪瞧他一眼,圣意難揣測,只好道:“北羌對皇上一片忠心,臣不敢覬覦僭越。”

  梁徽凝著他,微微笑了笑,把玩手上的龍雕金樽:“連墨將軍去國八載,年底該進京述職了吧。”

  祝知宜心一跳,不知他何意,迎著他的目光直直對望回去。

  梁徽這回沒再看他,祝知宜目光追過去,只能看到他抿成一條的唇線。

  祝知宜脊背頓生冷汗。

 

第14章 你哪個宮的?

  梁徽垂眸,他問這話也不算是嚇唬祝知宜,讓祝知宜來坐這個位置本就是看中他祝門的積威余望和門生三千,先太傅留給祝知宜的人脈和勢力,他都勢在必得,這沒什麼好說的。

  鐘磬琴音,觥籌交錯,陸續有人敬酒,潦南使臣方才挑釁了大梁君后,見識過厲害這會兒心有余悸惴惴不安,自罰十杯聊以賠罪。

  胡勒烈顏豪邁爽朗,也各敬天子君后三大碗,祝知宜一視同仁,淺嘗輒止,他不會喝酒,但他剛剛入主中宮,根基未穩,宗親國戚、朝官老臣端著酒杯過來試探他也不肯示弱,在禮數這塊沒人能揪他的茬兒。

  等梁徽應付完禮部尚書時,側頭一看,祝知宜已經眼尾微微泛紅,清眸一片水光,脊背依舊挺得很直,像一枝筆直的竹,玉立方端,面上看不出醉意,臉木著。

  察覺有人靠近,又辨不出是誰,祝知宜瞇了瞇視線模糊的眼,淡聲吩咐那人:“給本宮倒醒酒茶來。

  梁徽:“……”

  離得不遠的張福海心頭驚了驚。

  祝知宜自顧自揉揉抽痛的額角,又提要求:“加半勺蜂蜜。”那茶苦,他喝不慣。

  “……,是。”梁徽讓張福海尋來加了蜂蜜的醒酒茶,親自遞到祝知宜手中,看著他喝下去。

  祝知宜手抖,杯子拿不大穩,梁徽隱在袖子底下的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才發現,對方皮膚很燙,神情也有一絲痛苦之色。

  梁徽皺起眉,讓各位大臣自便盡興,便將人帶下去。

  祝知宜被梁徽牽扶著,腳步發虛,半個人都倚在梁徽懷中。梁徽半抱著他溫熱的、綿軟的身軀心里有些發癢,探了探他額頭,還好,不算很燙。

  喬一玉屏尾隨,幾番對視,猶豫再三,恭敬道:“皇上,還是讓奴婢……”

  梁徽罔若未聞,祝知宜難受低吟了一聲,他直接將人橫抱起來,手掌還溫柔地拍了拍醉鬼的胳膊以示安撫,祝知宜就不叫了。

  喬一玉屏噤了聲,眼睜睜地看皇上把自家主子帶走。

  梁徽去哪兒都不喜人跟著,御書房的宮侍也寥寥,他親自伺候祝知宜擦臉更衣。

  祝知宜酒醉與平素判若兩人,一本正經地……黏人,梁徽方走開幾步就被他揪著衣袖質問去哪兒,一雙觀音眼水亮漆黑,睜得很大,沒有表情,頰邊桃云粉,反而更顯純稚蠱惑人心。

  梁徽晃了一秒神,聲音壓得很低:“我去給你拿衣服。”

  祝知宜想了想,說:“不許去。”

  “……”

  梁徽無奈又新奇地撥了撥他剛剛蹭亂的發鬢,這人平時從頭到尾都是一絲不茍的,醉了酒膽子也大,骨子里平時被收斂起來的傲氣沿著醉意露出來,平聲吩咐他:“倒茶。

  皇帝:“……:遵命,君后。””

  梁徽扶他在軟塌上坐穩,為他斟茶,又喂到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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