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同時圍上去,麻藥勁還沒過,王雪新雙眼緊閉,謝嬋忍著眼淚替她整了整頭發。
謝文斌一夜之間頭發白了一大片。
王雪新是五月份住進來,九月份才搬出去,出院那天謝文斌也跟著搬回了家,整理東西的時候他突然把謝青寄和謝然給一起叫了出去。兄弟倆對視一眼,隱約猜到了謝文斌的打算,謝然臉上表情很平靜,謝青寄卻難得猶豫。
王雪新盯著他們的背影欲言又止,喊了兩聲老謝想要叮囑什麼,可是謝文斌走遠了沒聽到。他帶著兄弟倆來到謝青寄的高中門口,還是同一家小餐館,上次父子三人坐在這里吃飯的結局很不愉快。
妻子的疾病令謝文斌醍醐灌頂,一瞬間什麼都想起來了,想起了身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想起了兒子們最愛吃的菜。他脊背佝僂地坐在倆兄弟前,眼睛有些直,一個勁地盯著謝然身前的衣扣。
這是他的習慣,明明是有話要說,卻從不肯直接切入主題,仿佛直截了當對他來說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就得半遮半掩的,叫別人去猜他的意思。
謝然有時候都懷疑這是不是他爸的職業病。
別人猜出他的意思,就可以主動引出話題,謝文斌就不必去當那個壞人,可這次他卻一改往日作風。
“然然……你和小謝你們兩個,是不是那種關系。”
謝青寄看了眼謝然,謝然低著頭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看向謝文斌。
他的沉默使選擇權徹底交到了謝青寄的手中。
這家餐館很小,小到并排坐在一起的兩人腿會擠在一起,謝青寄感受著謝然身體傳來的熱意,二人的手都放在膝頭上,只要謝青寄輕輕一動就能勾到謝然的手指。
明明他已經等到謝然答應他要勇敢面對一切,明明已經給謝文斌做好了思想工作,他明明已經得到了謝嬋的支持。
他離成功只差一步之遙。
可王雪新和謝文斌夫妻倆用隔了十幾年的破鏡重圓教會固執一根筋的謝青寄“妥協讓步”四個字。
如果說先前他堅定著要對父母出柜的打算,那麼王雪新在他面前摘下假發的那一刻就改變了他的想法。
謝青寄徹徹底底理解了謝然,在無法逆轉的死亡面前,沒有什麼比王雪新的感受更重要。
在父親緊張哀求的注視下,謝青寄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身體前傾微微越過謝然,使謝文斌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像是狂風暴雨來臨前主動把對方護在身后。
“不……我們沒有別的關系,只是稍微親密了一點。”
他平靜地看著父親,每一個字都需要莫大的力氣,放棄了苦苦像謝然求來的一份保證,再不忍心打破這個家久違的和諧。
聽著謝青寄妥帖堅定的回答,謝然卻一怔,盯著手腕上的佛珠不合時宜地發起呆,肩膀上那個被謝青寄在海邊咬出的傷疤明明早就愈合,可這時卻悶悶鎮痛起來,提醒著謝然二人之間經歷的一切苦楚。
謝然腦中一會兒是謝青寄淚流滿面地抱著他求他救救他,一會兒是初重生時謝青寄作為年級代表上臺講話時一本正經的模樣,最后頃刻化作水庫旁,謝青寄抱著他的焦急眼神。
謝然好像跨越時空,又一次聽到了謝青寄為他做人工呼吸時他心如擂鼓的跳聲。
隔壁桌的坐著老板家的孩子,此時此刻正趴在桌上寫作業,他的手邊放著一顆紅色的蘋果。
謝然盯著那蘋果看了一會兒,以前恨得要命的東西現在卻不怕了,他又把頭低回去看著手上的佛珠,他知道,謝青寄這次否認,以后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謝文斌痛苦地看著小兒子,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反而不見喜悅。
然而就在這時,一言不發的謝然卻突然把頭抬了起來,他輕輕笑了一下,看著謝青寄,無可奈何的目光仿佛在說“給你機會都不要。”
謝青寄看著謝然,心跳猛地加快,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手被謝然牽起,謝青寄臉上難掩震驚,條件反射性地用力拒絕,可謝然的力道卻比他更大,他抓著謝青寄的手,大大方方地擺在謝文斌眼皮子底下。
謝文斌直接愣了。
從齊明那開回來三個小時的路程里謝然一直在考慮,要如何像父母坦白才能把傷害減少到最低,甚至連跪在地上痛哭說他離不開謝青寄這樣的搞笑橋段都想好了,但預想不到真走到這一步的時候竟是這樣一個場面。
他用寥寥數語就概括了和謝青寄百般折磨錯過的兩輩子。
“爸爸,就是你想的那樣。”
謝然啞著聲音叫了一句。
“我愛小謝,就像爸爸愛媽媽一樣。”
第76章 如煙
謝然說完這句話,就平靜地看著父親。
謝文斌喉結動了動,啞聲道:“誰……誰先開始的?”
這回謝青寄沒再猶豫,只是沒想到謝然也急著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幾乎是謝青寄同一時間開口,二人齊聲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