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青寄正襟危坐,果然一提王雪新,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成熟穩重的弟弟。
他兩個手放在膝頭,背挺得直直的,過了許久,才輕聲道:“知道了。”
不說話的這一兩分鐘里好像在等謝然補充些別的什麼,可謝然卻心照不宣地跟著他一起沉默。
看著這樣固執的謝青寄,謝然突然有些難過,他神情放緩了些,忍不住道:“小謝……”
恰好此時謝青寄起身,他彎腰去抱在桌子上坐著的趙高準備回自己屋子,結束這場無疾而終的談話。
一枚圓圓的東西從他衣領中滑出,被條鏈子綴在鎖骨前。頭頂的白熾燈照在上面,謝然那顆慣于避重就輕,自我麻痹的心忽然被照徹。
謝青寄意識到什麼,面色微變,拿手一捂,又放回衣服中,貼身帶著。
他像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晚上一樣,一個人抱著他的貓,形單影只地回到房間里,燈一關,屋里就黑了。
……可謝然看見了。
謝然他看見了。
謝青寄脖子上帶著的,是一枚被穿了洞的一塊錢硬幣。
謝然在外面站了一整夜,腳下煙頭堆了一地。
他快樂又痛苦,心想謝青寄是不是愛他啊?
二零一三年的春節格外得冷,謝然在相親中度過這個令他記憶猶新的冬天。他說到做到,第二天趁著王雪新出去走親戚,就把臥室的門一關,說有話要說。
謝嬋趴在床上,兩腿翹著看書,沒當回事。
謝然把她書一抽,謝嬋抬頭,看見謝然眼中的痛苦掙扎,一愣,立刻正色起來。
這場姐弟間開誠布公的談話維持了兩個多小時,謝嬋的表情最開始的震驚變為無助,她嘴巴緊緊抿著,失神地盯著對面的墻壁,謝然推了她一下,她才有所反應。
謝嬋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突然道:“為什麼他不自己來告訴我,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他有很多機會的。”
謝然一時語塞,謝嬋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謝然,明明有很多話要問,可看著和她同樣忐忑不安的弟弟,她突然聯想到謝然這半年的異常,她是不是不應該再給他添亂了?
謝嬋很快笑起來,摸了摸謝然的頭,故作鎮定道:“知道了,說來說去就是他是個雙性戀嘛,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你先出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他,如果他不主動跟我坦白,我會問個清楚的。”
“但既然你們已經見過面,我希望他主動告訴我,不然我會很失望。”
她目送謝然出門,屋門一關,房間就靜下來,窗外的落日被窗簾遮了一半,房間里忽明忽暗,謝嬋背靠著門,赤著腳站在地上,像是自我安慰,自我鼓勵般低聲道:“……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初六那天晚上,唐思博來到家里接謝嬋去旅游,這是兩人早就提前計劃好的,上輩子二人也是在這個時間去了云南。
謝然坐在客廳緊張地觀察著謝嬋的一舉一動。
謝嬋面色如常,把行李箱交到唐思博的手里,還沖謝然笑了笑,看起來并不介意那天的談話內容。
可能是出于龍鳳胎之間的特殊感應,又或許是上輩子的悲慘令他心有余悸,謝然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就過去。
謝嬋轉頭看著身邊這個因隱瞞而多出幾分陌生感的男友,笑容漸漸隱去,唐思博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帶著她坐上開往機場的出租車。
謝嬋一走,這個家就冷清下來,謝青寄本就話少,謝然一搬回家,他就更是沉默不語,只有趙高偶爾嚎叫兩嗓子,找找存在感。
前些天謝青寄拿著先前攢下的壓歲錢在謝然建立的小區群里收了臺二手電腦,這下更是連房門都不出,整天從他屋子里傳來敲鍵盤的利落聲。
王雪新還以為謝青寄沉迷上游戲,擔心影響他高考,叫謝然去他屋里看看,提醒兩句。
謝然去了,往謝青寄背后一站,發現他在敲代碼。
“干什麼呢這是?”
鍵盤聲一停,謝青寄長到可以彈鋼琴的手指頓住,他頭也不回,低聲道:“我在學編程。”
謝然哦了聲,想起王雪新交待的任務,認真道:“媽怕你玩游戲耽誤學習,讓我進來看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當個程序員也挺好。”
謝青寄不置可否,也沒有要和謝然這個哥哥分享未來打算的意思。他起身的時候才察覺用眼過度,指間掐著山根,一抬頭,卻見謝然正神色微妙地盯著他鎖骨的位置看。
“看什麼?”謝青寄冷靜道。
謝然一怔,掩飾道:“沒什麼,出來吃飯。”
他轉身離開,趙高卻神出鬼沒地溜進來,坐在地上,兩個烏溜溜的眼珠子盯著謝青寄看。
謝青寄若有所思,他面色變了變,略帶顧慮地摸著胸前被鏈子穿起的硬幣,片刻后,謹慎地把鏈子摘下,仔細地藏在枕頭下。
第一次相親在謝然的人為下不出意外地失敗了。
他坐下后直接挑明來意,說目前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出來相親也是也是為了應付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