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見他嘴硬,獰笑一聲,一股血性從腳底沖到頭頂,讓人端出早就準備好的尿盆,里面裝著濃痰和尿液,是他專門挨家挨戶敲門搜集的,準備掰開他的嘴給他灌下去,鮮血和怒意刺激著他的神經,小馬現在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謝然面色一變,剛要出手阻止,旁邊的人卻先他一步。
“等一下!”
小馬停下,紅著眼睛回頭往門邊看,只見一身校服的謝青寄挺身而出,臉上沒什麼表情,踩過一地狼藉,無視一群虎視眈眈的紋身黑社會,一瘸一拐地停在桌前。
眾人這時才發現端倪。
一只穿著小皮鞋的腳從桌布下伸出,原來有人藏在下面!
謝青寄掀開桌布彎腰,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心無旁騖地玩玩具。
她見被謝青寄發現,也不害怕,和他對視一眼后又繼續玩自己的,顯然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
謝青寄朝她招手:“過來,叔叔帶你出去玩。”
那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又瞬間活過來,嘶吼著罵謝青寄,還以為他同這群黑社會是一伙的,被小馬一拳揍在臉上,痛得說不出話。
小女孩聽話地出來,被謝青寄一把抱起,她想回頭看看爸爸,卻被謝青寄一把捂住雙眼,小馬的罵人聲響起,謝青寄又讓她自己捂住耳朵。
小馬看神經病一樣看著莫名其妙的謝青寄。
謝青寄無視他,抱著小女孩兒往外走。
他頭也不回,彬彬有禮道:“你們繼續。”
第12章 巧合
謝青寄抱著小姑娘,站在走廊中,門內響起她爸爸的尖叫與怒吼,摻雜著小馬的叫罵。
“你叫什麼名字?”
“……小喬。”
謝青寄一愣。
她神色懵懂,但并不懼怕,坐在謝青寄結實的小臂上,胳膊軟軟地圈住他的脖子,突然道:“我爸爸也在里面,你把我爸爸也帶出來吧。”
謝青寄放下小喬,二話不說轉身往里走,謝然拉住他:“我去吧,他們不聽你的,別再打起來,他們都不經打。”
他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塞到謝青寄手中,他一開始不接,謝然說帶小喬去吃飯,別在這聽著,小馬罵人難聽,吃完飯再送回來。
“我兜里有錢,讓馬貝貝別再打了。”
謝青寄客氣拒絕,抱著小喬下樓。
謝然不再勉強,抬腳往里走,小馬正要端著尿盆往人頭上扣,小弟們見謝然來了,紛紛給他讓路。謝然一把抓住小馬的胳膊,扇走跟前的尿騷味,他笑著說:“小馬,夠了,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這麼沒分寸。”
小馬胸口不住起伏,明顯在氣頭上,聽出謝然的警告意味,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好退到一邊去。
“把人大哥的褲子穿好。”謝然隨手一指,吩咐道。
兩個小弟上來,把欠債人拖面袋般拖來拖去,替他穿褲子。
謝然就趁著這兩三分鐘的功夫在他家亂晃悠,觀察欠債人的家庭環境,實在找不到毛巾,只好走到廚房去,捻塊擦桌布樣的東西拿水沾濕。
他拖來個椅子倒坐到欠債人面前,兩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把濕抹布往他手里一塞,叫他擦臉。
“對不起,我兄弟罵人難聽,不知道有小姑娘在,剛才那是我弟,人家是正經學生,抱小妹妹去吃飯,等下就送回來。
”
那人低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和肩膀一起縮進胸腔中去。
“聽說嫂子出國啦,還回來嗎?”
明明都是黑社會,小馬的毆打使他自暴自棄,謝然偶爾展露出的善意卻讓他的心理防線潰不成軍,殊不知分工合作也是一種催債手段。
他的肩膀瑟瑟發抖,先是一小聲打嗝似的滑稽啜泣,再也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他倉促地搖著頭,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接著自暴自棄地一指電視柜,哽咽道:“里面有三萬塊錢,是孩子她媽留下的,你們拿走吧,再多就真沒有了。”
小馬按捺不住,立刻看了過去,回頭一看謝然,見謝然正笑著看向自己,又不敢動了。
謝然隨口道:“這家什麼情況?”
“這人是個會計,兩年前女兒生病的時候,他挪用公款給女兒看病,借了我們的錢拿去填公司的窟窿,到現在一直沒還,”小馬又補救似的說明,“催他好多次了,前一段有錢的時候也不還,不怪兄弟們看見他就來氣。”
謝然點頭,示意知道了。
他發愁地看眼這個家徒四壁的屋子,明白這錢徹底是要不回來。老婆跑了,錢也沒了,他們今天拿走這三萬塊錢,明天這個男的就敢抱著女兒跳樓。
說到底,謝然并不在乎他們父女倆的死活,死亡對他來說,也就是那麼一閉眼的事情,或許對這樣的人,死更是一種解脫。
可小馬追不回債,就要挨打,挨打以后會心存記恨,謝然不想讓小馬陷入一個死循環,他想從根本上改變小馬,最好讓他從這行離開。
還錢的辦法多的是,會計對他們這一行來說也有大用處。
會計,女兒叫小喬,小時候生過病,這零星線索使他聯想到上輩子跟在身邊的那個禿頂老會計。謝然死的時候身邊只剩下這一個朋友,就想見他一眼說說話,結果這死禿子跑東城查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