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向下看,顯得無害又委屈,一開口卻又是與之不符的堅定口氣。
他在質問謝然。
“那天晚上,你說喝多認錯人,是真的嗎?”
第9章 撒謊
話音一落,謝青寄就抬頭看著他。
謝然有些驚訝。
謝青寄不問他為什麼在最開始的時候鬼迷心竅把他綁起來,也不對他破口大罵冷嘲熱諷,反倒問了這樣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這句話謝然早就忘了,現在一想,才記起這是他信口胡謅的借口。
上輩子和這輩子,兩輩子的時間加在一起,他光愛謝青寄一個就已經身心俱疲,哪還有精力分給別人。
可謝然卻表情不變,懶散地靠在轉椅上,在謝青寄較真的目光下點頭認下這個卑劣的謊言。
他像是還不夠似的,又補上一句:“對不起,你知道我人就這樣。”
謝青寄盯著謝然沉默很久,才把頭一點,看不出情緒道:“沒關系。”
謝然當然不指望謝青寄聽出這句“對不起”中所含的分量,也不知道謝青寄這句沒關系指的是什麼,但估計現在他在對方的眼里毫無道德底線,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最了解謝青寄,知道謝青寄這個人是個小古板保守派,處男之身恨不得留到新婚之夜,談戀愛就是奔著結婚去的,只有心里先接受一個人,才允許在身體上發生關系。
誰和他發生關系,誰就是他老婆;誰是他老婆,他就會一輩子負責到底。
叫他去和別人一夜情,還不如叫馬貝貝去考清華北大。
上輩子謝然就是利用謝青寄這一點,強迫他和自己上床,那個時候謝然就知道,謝青寄以后都不會再和除他以外的人做愛了。
但這輩子他要洗心革面,做一個好哥哥,倒不是說不再愛謝青寄,而是謝然不得不承認,光明正大著去愛自己弟弟的代價實在太大,他寧愿偷偷摸摸的。
謝然假裝看不到謝青寄冷下的神色,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真端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來。
“姐說你這兩天有個分班考試,考的怎麼樣?”
謝青寄避而不答,抬手去把沉甸甸的書包重新背回身上。
“媽和爸的話帶到,我走了。”
少年結實的手臂搭在門把手上,小臂上的青筋因發力而從皮膚下隱約浮起,單是看手臂,這條手臂的主人已經初具成熟男人的雛形。
謝青寄得到了謝然似是而非的回答,不再和他繼續糾結。
謝然沒有阻止,看著對方的離開反而下意識松口氣,去摸煙的時候才發現右手已在不知不覺中汗濕一片。謝然吸著煙發呆,視線怔怔地落在謝青寄放書包的地方。
謝青寄的書包太重了,重得把沙發壓進去一個凹陷。他的書包里總是裝滿各種各樣的練習冊和輔導書,別人寫一本他就寫兩本,別人學兩個小時他就學四個小時。
可就是這樣一個自律勤奮的人,因為有個隨心所欲的混蛋哥哥,差點連前途都搭上。
謝然突然起身,一把拉開門追了出去。
小姐們正在走廊上八卦,見謝然終于出現,嘰嘰喳喳拉他調戲。謝然卻置若罔聞,一路追著謝青寄跑了出去,好在對方還沒有走遠,正在街口等公交車。
“小謝……!”
短短幾步路,跑得謝然汗流浹背,他甚至連煙都來不及掐掉。
謝青寄回頭,平靜地看著謝然。
“……那天晚上的事情,哥給你道歉。知道你不可能不介意,以后家我也少回,絕不出現在你面前,你要是有什麼事,或者缺錢了,叫謝嬋跟我說一聲。”
“你好好學習,想考哪里就考哪里,不要……不要為了任何人違背自己的夢想。”
他強顏歡笑地扯了下嘴角,意識到自己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酸口吻做出保證。
“……我做哥哥做得不像樣,別人家的正經哥哥什麼樣,我會向他們學習的。”
謝然很想伸手拍一拍謝青寄的肩膀,就像普通兄弟間打鬧嬉笑,可他壓根就不敢,害怕手還沒伸出去,就被謝青寄當場拿下。
謝青寄依然沒有表現出特別明顯的情緒,他就這樣直接盯著謝然瞧,都把謝然給看納悶了。
謝然心想,難道被迫亂倫和主動亂倫真就區別這麼大?這小子怎麼一臉受過刺激后大徹大悟,五蘊皆空的漠然表情。
謝然渾身難受,寧愿被謝青寄按住打一頓。
公交車緩緩駛來,司機一腳剎在謝青寄面前。
謝青寄突然朝謝然攤開手掌。
“我身上沒有零錢,給我一塊錢吧,我要坐車回家了,媽在等著,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不了,還有些事情,改天我抽空回家看看。”
謝然干巴巴地拒絕,他的手先大腦一步,從褲兜里摸出一個鋼镚,放在謝青寄手心。少年的手掌干燥柔軟,骨節很大,指頭又細又長。
他再開不出烈女失貞、烈女尋夫之類惡劣的玩笑,其實他很想問謝青寄,上輩子從沒見他怎麼哭過,為什麼那天晚上哭了。
謝青寄維持著攤手的姿勢沒動,謝然的指尖從上面劃了過去,兄弟間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