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堯招了輛出租車,車里空調打得很高,尹澈額頭冒出細汗,昏昏沉沉的。
“師傅,去市醫院,還有空調麻煩關了行嗎?我男朋友在發熱。”
“這麼冷的天……”司機不情不愿地關了空調,透過后視鏡看了眼,“你男朋友是omega?你給他點信息素不就行了嘛。”
“沒用。”蔣堯沒再解釋,拿袖子給尹澈擦汗,邊擦邊哄,“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要是實在受不了,我可以像上次那樣再給你一個標記,應該能緩一陣子。”
尹澈熱得發虛,靠在他肩上:“我要發情了嗎?”
其實他心里知道答案。
前陣子在器材室吸入催化劑后,他的發情期就提前了,只不過被抑制藥壓下去了幾天,后來又發熱,蔣堯的標記又幫他壓了幾天。
這次壓不住了。
即便事先吸了蔣堯的信息素,身上穿著蔣堯的襯衫,也抵擋不住催化劑的入侵。
發情期,這個他一度渴望又一度抵觸的時刻,終究來臨了。
蔣堯輕輕摸他頭發:“嗯,害怕嗎?”
害怕?
大概是害怕的,只是他不想承認。蔣堯卻總能一眼看穿他。
就像當初那個撐著他的宿舍門、為他擋住窗外閃電時的alpha一樣。
[害怕嗎?怕就說,沒什麼丟臉的。誰都有怕的東西,alpha都有怕的,何況你只是個beta。]
“不知道。”他抬眼,注視著眼前的alpha,忽然想問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怕嗎?”
蔣堯一愣,淺淺地笑了:“怕啊。”
他聲音很輕,卻因貼著耳朵,直達腦海,久久回蕩。
“我怕你……過了發情期就不需要我了。”
“等你打完抑制劑,我和你,就沒有omega和alpha之間的生理羈絆了。雖然我們不是因為這個走到一起的,但少了這層關系,不知道感情會不會變淡。
”
尹澈垂眸:“可能會吧。”
蔣堯笑容一滯,很快恢復:“我想也是,畢竟是刻在基因里的東西。”
車里安靜了下來。
司機的導航顯示,離醫院還有三公里。
車窗外,繁華的商業街燈光璀璨,卻照不進車里。
“能說聲喜歡我嗎?”蔣堯低聲問,拿出手機,“趁感情沒淡,我先錄個音,哪天你不喜歡我了,我還能聽一聽。”
尹澈想笑,又覺得眼睛酸。
連保存一聲喜歡的方式都一樣。
眼前的男生,驕傲且無畏,永遠擋在他面前,永遠把他放第一位。
卻在害怕他們無法永遠。
年少的戀愛不該如此,應當是不顧一切、不屑一切,不考慮未來,卻總以為能永遠。
可蔣堯截然相反。
即便認定了他,無數次熱烈地傾訴心意,無數次自信地對外宣誓主權,面對未知的未來,面對人生的分叉路口,內心依然會患得患失、怕與他越走越遠。
太想和一個人永遠,大抵便是這般。
商業街過去,已經能遠遠地看到醫院建筑的輪廓。
司機轉頭問:“怎麼支付啊?現金還是掃碼?”
蔣堯手機的屏幕暗了,也沒等到一句回答,猜想尹澈應該是不愿意說了。
“好冷酷哦兔崽子。”他笑著說,隨后按亮手機,打開碼,“師傅,掃這個吧。”
“好叻。”
導航里傳來播報“您已到達目的地……”,司機把車靠邊停了,拿著手機轉身掃碼。
然而屏幕被人按滅了。
“干嘛啊?”司機困惑。
蔣堯也困惑地看著旁邊人:“怎麼了?”
尹澈收回手,腦袋往前挪了挪,湊到他耳邊:“我不想打了。”
蔣堯怔了怔:“別鬧,一會兒說打一會兒說不打,想好了再說。
而且都到醫院了,不打抑制劑你怎麼辦?”
尹澈輕輕地說了句話。
司機半天沒得到回應,晃了晃手機:“誒,同學,你倒是讓我掃碼啊。”
蔣堯回神,一邊耳朵通紅:“那個,師傅,先不掃了。”
“啊?”
“我們去其他地方,麻煩往東城開,謝謝。”
“不去醫院啦?”司機邊說邊啟動了車,緩緩匯入車流,“那我可走了哦,你男朋友不要緊吧?”
蔣堯握緊鉆入掌下的手:“沒事,我會照顧他的。”
從市醫院到東城,不過半小時而已。
尹澈以為蔣堯會帶他去某家賓館,沒想到直接被帶回了家。
“我妹他們跟去年一樣,寒假出國去看我外婆,前兩天就走了,我開學前都不一定回來。”蔣堯用指紋開鎖,手心出了汗,試了好幾次才成功,“進來吧。”
尹澈已經快站不穩了,被他摟著進去,門在身后關上。
諾大的別墅,唯有他們倆人。
omega溢出的信息素迅速占領了整個玄關。
蔣堯喉結動了動,把鑰匙一扔,將人摟緊,低頭就想親。
忽然,懷里人掙扎跑開,貼到墻上。
蔣堯一愣:“又想打抑制劑了?”
尹澈松了松校服領帶:“不想……本來就沒想打,剛才是考驗你。”
蔣堯嘆氣:“還是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是……”尹澈遲疑片刻,終于說出口,“是害怕。”
怕自己承受不住,怕自己過不去這痊愈前的最后一道坎。
也怕蔣堯被信息素沖昏頭,不夠耐心,不夠溫柔。
“別怕。”蔣堯走上前,重新擁他入懷,“我保證,無論到哪一步,只要你喊停,我一定停。”
“真的?”
“我發誓。”
尹澈抿唇,不再言語,仰著臉注視他半晌,然后,松開唇,閉上眼。
蔣堯心跳砰砰作響,再度低頭。
這次,順利地觸碰到了一片柔軟。
他們接過很多次吻,但沒有一次比當下更熱烈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