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里外都很吵,不知道哪間包廂沒關門,正聲嘶力竭地唱著一首“死了都要愛”,尹澈沒聽見身后的開門聲,自顧自地往前走。
馮醫生在電話里說:“我評估下來,大概還剩五個月吧。”
尹澈停下腳步,靠上墻,緩了一會兒:“啊,這樣。”
不算意外的結果。
治療了三四個月,按照原定計劃,今天上午是最后一次。
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成年之后的這三天,原本是他的發情期,如果在此期間,信息素不能爆發出來喂養這頭蟄伏已久的野獸,只能等著被撕碎,時間早晚罷了。
五個月,其實挺長了。
去年他昏倒之后,馮醫生也給他評估過,當時說的是還剩一年。現在一年過去,又多出五個月,感覺像賺了。
“可能這個方式對你無效……”馮醫生顯然是想安慰他,“我們之后可以試試其他方式,說不定這幾個月里還會出現新的治愈病例。”
但他們倆都知道,希望微乎其微。
尹澈腦子里放空了一會兒,仰頭望著頭頂的水晶燈,炫目又迷麗。
他最近才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很美。
他從未如此渴望活下去。
蔣堯點燃了他前所未有的求生欲,然而這股求生欲卻不能幫助他治愈,反而令他走向絕望,未免太諷刺。
尹澈繼續往前走,想了會兒:“我買了煙,馮醫生。”
“你是說……”
“嗯,我想再燙一次試試。”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沒想象中那麼艱難,“既然電擊治療沒效果,說不定是其他刺激導致的。”
“可是你的腺體已經受過一次傷,好不容易才重新長好,要是再受損,可能永遠恢復不了了。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動它。”
尹澈笑了笑:“現在不就到了‘萬不得已’嗎?”
馮醫生沉默了,思考了很長時間,問:“如果還是無效,你打算怎麼辦?”
“那就只剩最后一個刺激了。”尹澈的手放上自己的小腹,“我自己可能下不了手,馮醫生,能幫我捅爛我的生夕直腔嗎?”
“你瘋了吧!”馮德良頭皮一陣發麻,過往的某些畫面在腦海中涌現。
他仍記得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的模樣。
那晚是個雷雨天,他在醫院值班,救護車在警車的陪同下送來一個孩子,說是被綁架的,劫匪喪心病狂地將這個omega孩子變成了beta,據說是為了報復孩子的父親替一個beta打官司。
馮德良進手術室前還疑惑,不懂什麼叫“把omega變成了beta”,屬性是天生的,怎麼可能改變。
進了手術室,一切都明白了。
七八歲大的孩子,被電擊至昏迷,全身青紫,血流不止。尚未發育成熟的腺體被煙頭燙穿,生夕直腔被插入的鋼筋捅爛。
劫匪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把一個omega孩子所有的屬性特征硬生生摧毀。
整間手術室的醫護人員都因為太過震撼而呆立不動。即便過去這麼多年,那血腥可怕的場面依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好在后來經過一天一夜的修補手術,孩子的腺體和生夕直腔成功保住了。等在手術室外一天一夜沒合眼的孩子父母千恩萬謝。
馮德良也松了口氣,以為這孩子夠幸運,撿回來一條命。
然而在某次術后檢查時,突然發現,孩子聞不到信息素了,身上也散發不出信息素了。
這種信息素缺失癥分為先天和后天,后天的話,幾乎不可能治愈,已知的所有病例,都會在十八歲發情期過去后,器官迅速衰竭,撐不過一年。
他查出這個病癥后,按照法律規定,第一個告知了病人,哪怕對方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他盡量用了委婉的說辭,怕孩子承受不住。
尹澈聽后,漆黑黯淡的眼睛看著他,第一句話是:“還有那麼久啊。”
下一句是:“叔叔,不要告訴我的家人好嗎?”
他答應了,并且一直將這個秘密保守至今。
“絕對不行,我不允許,你這是在自殘。”馮德良被他的想法嚇到了,“而且你要是這麼做,你家人肯定會知道,你到時候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他們不會知道的,我能瞞住。”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做到似的,尹澈說,“我之前買了電擊棒,在宿舍里自己電自己,每晚都昏迷,同學也沒發現。”
“你真的是亂來……”馮德良無話可說。
“不把所有的可能性統統試一遍,總覺得不死心,您就讓我試試吧。”尹澈不知不覺走到了死角,停下腳步,“如果都不奏效,我就不亂來了。已經跟我爸提過了,下學期想轉學,去國外,他同意了。”
“轉學?”
“嗯,總不能死在他們眼皮底下。”他轉過身,往回走,“等時候差不多了,我想去海邊。我爸媽總不讓我去,可能是留下陰影了,但我其實挺想再去一次的……”
更想和蔣堯一起去。
在蔚藍的海邊,牽著手,靠著肩,等日出,觀日落,一天過去,又一天到來。
有蔣堯在,每一天都是熱戀。
尹澈很投入地想象著,沒留心前方,拐過一個彎時,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人。
“啊,抱歉……”
那人突然抱住了他,熟悉的身高,熟悉的氣息。
“……蔣堯?”
“兔崽子……”蔣堯的手臂箍得很緊,仿佛使盡了渾身力氣,要將他嵌入身體,“別離開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