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第54章

幾張桌子擺在柜子邊,桌子上是艷麗的塑料假花,凳子是很普通的原木凳。

  往里走,一間挨著一間的教室,緊湊,密集;但教室里面寬敞整潔,安有空調和多媒體裝置,有幾間教室的投影儀沒有收起來,映在黑板上,強而刺眼的光讓人有些受不了。

  兩排教室轉個彎,有一間寬敞的會議室,說是會議室,也只是很多張教桌拼排起來鋪了一張紅色的桌毯,但有黑色的轉椅,密密麻麻安置在長桌旁邊,投影儀上顯示著PPT封面,一個衣著華貴的微胖女人站在講臺上檢查著裝備和接下來要講的文件。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連續一周。周暮屁股都要坐出痔瘡了。每天面對著不同領導的大同小異的講說培訓,枯燥乏味,無聊無用,周暮只身在一群陌生人中間,一天幾乎不超過三句話,覺得疲倦。

  來參加培訓的十幾個人,有在校生有畢業一兩年的,每個人臉上都是恍惚神情,面露倦色。吃飯休息的空擋都在念叨這是洗腦無限循環曲,人生太難!

  周暮笑笑,覺得不管是去哪里,肯定都得事先接受這樣的“洗腦”吧,先將公司的文化理念根植進你的大腦,讓你認同接受,以便在以后的工作中更好的為公司出力。

  當然,這其中,肯定也有實現你人生價值的意義吧,如果你熱愛并且愿意,自然是會更好的賣力更努力的提升的。

  一周的培訓結束,周暮仍然覺得恍惚,想了幾天他還是沒有想通自己是否喜愛這份工作,但身心的疲憊似乎又在不斷給出答案,他不想承認,因為承認就意味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愛什麼樣的工作,或者說好聽一點,是適合怎麼樣的工作。

  被無盡的迷茫包裹著,周暮覺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提不起精神,更沒有丁點想和人交流的欲望,也許連和自己交流都快要放棄了。

  以至于看到小馬仔和江欲晚給自己發的消息每天都不想回,但又逼著自己做個正常交流的人,嗯嗯哦哦的敷衍幾句,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語言功能好像快要喪失了一般,完全說不出什麼話來。

  公司安排的賓館房間住了一周似乎有感情了,看著有點破舊的墻壁,時靈時不靈的空調,完全打不開的電視,衛生間已經擦不干凈的鏡子和滴著水反應過后也一直沒人來修的花灑。周暮竟然覺得有一絲不舍。他站在模模糊糊的鏡子前面,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然后提著行李走出了房間。

  培訓期的選拔也算是通過了,但公司還得進行分配。最后會分配到哪個小縣城呢,周暮倚在大巴車靠椅上,望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不斷后退的景物,將一切都模糊開了,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又迅速滑落下去。

  能夠停留多久呢,又會留下什麼呢。

  車內嘈雜污濁,難聽的聲音和難聞的氣味肆意開來,口罩和耳機都只是杯水車薪,周暮閉著眼睛難以入睡,雙眉緊蹙著,頭痛欲裂。胃開始在鬧騰,一陣翻江倒海過去,又是一陣翻云覆雨。耳機里的歌詞一個字都聽不清楚,只覺得無比吵,吵得人無比難受。

  一番折騰之后周暮已經感覺不到頭痛了,只是麻木,麻木得窒息,微微曲著腿捂著胃。

現在心里面只有四個字“人生末路”,沒有了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了掙扎的能力,在往萬丈深淵不停下墜、下墜。

  “臥槽!佛哥你咋就回來了?”

  正拉著行李箱艱難爬樓的周暮遇見了從寢室出來的小馬仔,兩個人都是一愣,但周暮不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小馬仔看出周暮難看的臉色,幫周暮拿了東西上樓,又給周暮整理了一下床鋪讓他躺下,然后坐在桌子邊安安靜靜的玩起手機來。周暮睡醒一覺后天都黑了,看到小馬仔還坐在旁邊,緩緩坐起身問:“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佛哥醒啦?”小馬仔放下手機拿了一杯水遞給周暮,“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看你挺難受的,不放心走開。”

  “謝謝馬大爺。”周暮接過水來喝掉,掀開被子下了床。

  “你要不再睡會兒?”小馬仔說。

  “不了,好多了,沒那麼嬌氣。”周暮洗了個冷水臉,覺得精神恢復了一些。

  “對了,你怎麼還在學校沒回家啊?”周暮問。

  小馬仔笑了笑說:“跟我家那老頭吵架了,決定多待幾天再回去。”

  “?”周暮看了一眼小馬仔,有點不可思議,“為什麼吵架?”

  “呵!這說來就很搞笑了,那死老頭居然叫我回去相親!相親?相親你懂嗎?”小馬仔一臉鄙夷。

  “啊,相親啊,然后就怎麼了?”周暮噗的一下笑出聲。

  “草!還怎麼了?我才不相什麼鬼親!我要自由戀愛,我還有沒有追到的小仙女!”小馬仔瞪了周暮一眼。

  周暮沉默了一下說:“加油!抗爭到底!”然后又忍不住樂了。

  “我感覺你怎麼這麼沒有良心呢,看我多關心你,你狼心狗肺啊!”小馬仔給了周暮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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