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這是他們在村里停留的最后一個小時,也是證明江楠體內抗體是否真的有效的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后,若抗體無效,伊丹和江楠的生命就得永遠停留在此,只是二人尸首安置方式不同,伊丹會被葬在村里的某個地方,帶走的只有銘牌;而江楠會因為曾經研究得出,他的抗體能有效對抗病毒,而被帶進華東基地深入研究,研究為何他的抗體曾會顯示出能與病毒對抗的原因。
但一切都還未可知。
賀祈之沒敢讓安伯和江楠共處一室,如今江楠感染,結局未知,若不幸變異,那安伯就是唯一的抗體攜帶者,他絕對不能讓安伯也陷入險境,便獨身待在車外,時時觀察車內人的情況。
其實他想過讓別人來替他盯著江楠,可想到這可能是自己和他單獨相處的最后一個小時,不舍就從心底冒起。
他甚至想到江楠變異后被旁人擊斃的樣子,內心萬分復雜,最終還是覺得,若讓別人開槍,他寧愿自己動手。
這很狠心,但他更不想看到江楠在對上其他人的槍.口時的慌張,不想在江楠尋找自己求助時,看到自己視而不見。
他靠在車門旁,不知不覺又抽完一支煙,煙蒂掉了滿地,他像個沒了煙將不能活的煙鬼。
“賀祈之。”
視線原來望在遠處正做平板支撐的幾個士兵,一旁窗子緩緩下降,江楠的聲音忽然從里頭冒出。
賀祈之側過臉,看見窗里那雙眼睛,“怎麼了?”
“你別抽煙了。”江楠開窗找他,似乎就為了說這句話。
賀祈之以為是煙吹到車里,熏到他了,江楠卻答不是,說:“吸煙有害健康,我關心你身體呢。”
“最怕突然的關心。”賀祈之伸手把車窗降到最下,兩手交疊撐在窗邊,“江老師是有什麼要麻煩學生的嗎?”
“關心你還不行?你讓我覺得我的好心都要拿去喂狗了。”江楠靠回沙發,斜眼看他,“如果非要說,那就是我覺得車外邊煙霧繚繞的,看著煩。”
“沒了?”
“沒了。”
賀祈之低低笑過一聲,“我還在氣頭上,你居然煩我,不怕我更氣嗎?”
他這樣子像個笑面虎,但江楠一點不怕:“有什麼好怕的?我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表達情緒了,這會煩你一下還不行了啊。”
賀祈之沒回答他的問題,撐在窗邊的一只手朝他伸出,“手伸過來,我看看。”
江楠擼起一只袖子后把手伸出,散著藥草腥味的手腕搭在賀祈之手中。
手臂上針孔幾乎沒了蹤跡,但感染痕跡依舊顯得可怖,不久前賀祈之也像這樣抓著他的手看了好久,幾乎是數清原本上面有多少的紅點。
祈求著這些紅點別再增加,他又在心里默數,數完所有紅點時愕然停頓——江楠手臂上的紅點看著與二十分鐘前沒什麼兩樣,可實際數下來,卻是少了小半,換句話說,那一小半是在這短短十幾分鐘內消失不見了。
難以置信,他細細看著江楠的紅點好一會,回想著二十分鐘前看到的樣子。
手臂上細小的紅點全消,大的那些則比二十分鐘前縮小了一到兩毫米,按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江楠臂上的紅點定不會擴大、爆裂成濃瘤,反之,大有完全愈合的意思。
像幾月之前,自己打傷他后再去看時,就沒了痕跡一樣。
江楠看他久久沒發言,盯著手臂看的樣子似乎在放空思緒,終于忍不住問:“你是在發呆嗎?”
“沒有。”賀祈之秒答,隨后放開他的手,雙手放下直起身,“我去看看伊丹,你別下車。”
話說完,他連江楠的回答都沒聽,帶著不確定的想法轉身奔向村內。
江楠盯了會他的背影,隨后瞅瞅手臂,把袖子放下后被外頭正在訓斥人的余嘉名吸引注意。
倒也不像在訓斥人,反而像是在講大道理。
只是對著幾個做平板支撐的人講大道理……他沒經歷過大學的軍訓,雖有耳聞,可這樣式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
眼看江楠手臂紅點有逐漸消失的跡象,賀祈之是跨著長腿滿懷希望奔向伊丹所在的屋子。
伊青依舊遵從命令依舊在門前守著,可實際誰也不知道沒人看她的時候她往里跑過多少。
但畢竟同甘共苦過這麼多年,賀祈之不可能不了解手下人的性子,知道伊青肯定有往里去過,快走近時便朝她問:“你姐情況怎麼樣?”
伊青立即說明情況:“打了江楠的血后她就睡了,可能是因為打了控制疫苗,姐姐她目前沒有出現變異的問題,就是一直叫不醒。”
“我進去看看。”
賀祈之推門而入,大步走到昏睡的伊丹面前,查看她臂上傷口及周邊紅點。傷口因為簡易處理過,沒有出現發炎的情況,而受染紅點和他想的一樣——病毒也沒有進一步的發展,雖然不明顯,但能看出消退了少許。
賀祈之抓著伊丹的手臂頓了頓,手掌在下一秒貼上她的額頭,感覺到燙時收回了手,轉頭對伊青說:“她不是睡了,是昏過去了,而且現在還有點發燒,你現在馬上去弄條濕布過來,出門右轉直走兩百米處有一口井,那的水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