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找我的下一任租客,從下個月開始。我現在已經不住在那里了,只是還有一些個人物品沒有搬走。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提前處理我的物品,讓您這個月搬進去。”庭霜把手上的雞蛋和紙扔進垃圾桶里,“您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約一個時間看房……請問怎麼稱呼?”
“Jonas.”電話對面聽說可以提前搬進去,顯得很高興,“明天或后天的下午六點半,您方便嗎?”
“明天可以,Brahms街16號見。”定好時間,庭霜掛了電話,去洗手。
水流汩汩地從手背上與指縫間流過,沖開皮膚表面一層層的洗手液泡沫。
“你要換公寓。”柏昌意隨口問,“換到哪里?”
換公寓?
庭霜準備關水龍頭的手一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柏昌意在說什麼。
水不斷地從水龍頭里流出來,把水池里堆積的泡沫也沖散。
“換到哪里?”庭霜背對著柏昌意,不明所以地重復。
“我總應該知道你的地址。”柏昌意拌好了餛飩餡兒,笑說,“你上次說要皮薄餡兒大的,過來看這麼多肉夠不夠。”
“噢……”庭霜關了水龍頭,擦干手,走到柏昌意身邊。
薄薄的餛飩皮躺在柏昌意的左掌心,一團飽滿的餡兒被筷子夾著,晶瑩的肉餡兒裹著蛋液的膜,蔥姜末兒點綴其中,一看就很好吃。
柏昌意的指尖也沾著一點面粉。
庭霜去看柏昌意的側臉,在廚房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格外柔和而平易近人。
“看餛飩,不是看我。”柏昌意笑著提醒。
“嗯……”庭霜的目光落回餛飩餡兒上,“肉夠了……這麼多正好。”
柏昌意點頭,就按這個分量包起餛飩來。
“我……”庭霜去拿了雙筷子,學著一起包,“公寓那個事……”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手上包餛飩的動作很慢,嘴里的話出來得就更慢。
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要退租,柏老板就以為他是要換公寓……
還問他換到哪里……
意思是他得從這里搬走?
可明明是柏昌意叫他過來住的……
住了差不多也有兩個星期了。
他想起來柏昌意當時說的話:“你家現在沒法住人。把東西收拾一下,跟我住。”
你家現在沒法住人……
現……在……
意思就是等他家能住人了以后,就讓他搬回去?
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柏昌意確實沒有提過“同居”兩個字。庭霜雖然也沒有直接提過這兩個字,但是他心里一直默認他們就是在同居。
難道柏昌意心里默認的是……讓他來住幾天?
過來住幾天和同居,能一樣嗎?
媽的,難道全程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想到這里,庭霜的靈魂深處不禁發出了三重拷問——如果不是同居,那為什麼要跟他說家里的東西隨便用啊?
如果不是同居,那為什麼要配合他的種種生活習慣啊?
如果不是同居,那為什麼要給大門的指紋加密碼鎖添加他的指紋、告訴他密碼,讓他可以隨意進出啊?
這不就是同居麼?
……不,不對。
庭霜冷靜下來一想,發覺這些好像并不能代表什麼……以前有朋友去他家玩,他也會讓朋友隨便吃、隨便玩,如果有特別好的朋友要住一段時間,他也會遷就朋友的生活習慣,甚至把備用鑰匙給朋友,方便朋友進出……
這些都不代表他想和朋友同居。
可柏昌意和他……又不是朋友關系。
他們是情侶。
雖然只是剛在一起沒多久的情侶……
……對,重點是,他們才剛在一起沒多久。
誰給他的自信可以默認過來住就是要同居啊?
柏昌意沒說讓他住多久,他還就真心安理得地住下來了?
柏老板只是大方好不好?
談著戀愛,互相去對方家住住,誰也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叫對方滾蛋吧?
但是人得有點基本自覺,是吧。
真他媽尷尬。
媽的。
小爺的自尊。
庭霜瞬間聯想到了滾到地上碎裂的那枚雞蛋。
談戀愛是該坦誠,但這種因為一頭熱鬧了誤會的事,說出來也太沒面子了……
庭小爺內心驚濤駭浪了一把,而外表看起來仿佛只是在為手上的餛飩皮困擾。
柏昌意見他沒了下文,就說:“公寓怎麼了?”
“公寓啊……”庭霜笨拙地捏了一個難看的餛飩,好像因為心思全餛飩上,而導致嘴上訥訥的,“嗯……之前那個不是太貴了麼……蚊蟲也多……我打算換一個……哎你說我包個餛飩怎麼就這麼費勁……”
“這樣。”柏昌意把庭霜手上的餛飩接過去,演示正確操作,“這樣卷一下,再折過來。換到哪里?”
“我學習一下……”庭霜又拿了一塊餛飩皮,放上餡兒,低頭研究,“換到……我還在看……有兩個中意的……”
“可以等新公寓確定之后再退租,比較保險。”柏昌意說。
等新公寓確定之后?
庭霜郁郁。
老子現在還不知道新公寓他媽在哪兒呢。
“……哦。”庭霜生著悶氣包了幾個奇丑無比的餛飩,然后悄悄把手上的面粉全擦在柏昌意后背上。
第四十四章 文化的距離
柏老板這兩天的日子不太好過。
小朋友似乎進入了逆反期。
具體表現為:對柏昌意做的飯菜挑三揀四;對柏昌意的著作不屑一顧;對柏昌意的審美表示懷疑;還有,不配合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