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人,男女都有,穿著印有醫院名字的衣服,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生正對著桌子不停地小聲說著話,其余幾個都很安靜,不過程恪有些尷尬,因為這幾個人都歪著頭好奇地盯著他。
程恪沖他們笑了笑,把視線放到走廊那邊,沒有繼續跟他們對視。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場面,他有些揪心。
這些就是病人,他們都擁有著跟別人不一樣的世界,有些人一輩子都被困在另一個世界里。
而直觀地感受到時他才突然驚覺,江予奪跟他們一樣。
江予奪也是這里的病人。
哪怕在跟他相處的大多數時間里,江予奪都不會讓人感覺到異樣,但那也只是因為他用痛苦掩蓋了痛苦。
不自知也許會更輕松些。
游離在兩個世界之間的人,承受的絕望也許更多。
李大夫從走廊里走出來的時候,程恪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站了起來,這一瞬間的緊張讓他忘了腿上趴著的喵,喵迅速抓住了他的衣服掛在了他身上。
“是程恪吧?”李大夫走過來,離著好幾步就笑著伸出了手。
“是的,”程恪迎了過去,跟他握了握手,“李醫生您好,打擾您好。”
“坐,”李大夫說,“我們先簡單溝通一下。”
“好的。”程恪坐了下來,雙手抓著喵,以免自己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手發抖。
“小羅跟我說了一下情況,”李大夫說,“我覺得江予奪見見你會有比較正面的效果,他尤其是這段時間,有些想出院,我是希望他情緒能穩定一些,還想再觀察一周。”
“他能出院了?”程恪一下坐直了。
“現在是結合了藥物,幾個月下來,基本是穩定了,完全恢復不太可能,”李大夫說,“但我還是比較樂觀的,他的自我控制能力和意志力相當強。”
“那他現在……”程恪小心地問。
“情況還不錯,比剛來那會兒強很多了,”李大夫想想又笑了笑,“當然不排除他蒙我,這孩子以前應付我們可溜了,不過這次他主動提出要配合治療,我相信他的狀況的確是穩定的。”
“那就好,”程恪松了口氣,“謝謝您。”
“我去跟他談談,然后叫他過來,”李大夫站了起來,“你稍微等一下。”
“好。”程恪起身點了點頭。
李大夫走開之后,喵叫了一聲,程恪把它從腿上撈起來放到桌上,扯了扯它的胡子:“怎麼辦,我有點兒緊張,萬一一會兒我一緊張哭了怎麼辦?”
喵端坐著看著他。
“應該不會,”程恪說,“我覺得你三哥可能會先哭,我看到他哭,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哭了,得安慰他。”
喵舔舔爪子。
“估計順利的話,能趕上他生日之前出院,”程恪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歷,“但是這個時間就要長不短的了,我是先回去還是一直呆在這兒呢……”
喵放下爪子,一臉漠然地看著他。
程恪感覺自己有點兒停不下來:“我……”
“喵~~~”一聲貓叫從前方傳了過來。
喵回過了頭。
程恪跟著猛地抬起了頭,哪怕是這麼一聲捏著嗓子不標準的貓叫,也足夠讓他聽出來了。
是江予奪。
看到江予奪的時候,程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凝固的。
因為沒有歸期,所以這段時間的等待已經讓他習慣了麻木,不去多想,也不敢多想,關于江予奪的各種想象他都只能停留在字面之上。
甚至在聽到江予奪聲音的前一秒,他都沒有具體想過他們見面的場景。
直到看見江予奪帶著笑容的臉時,四周就像一直接收不好的電視突然有了信號,猛地一下變得真實而清晰起來,連旁邊那個男生小聲的念叨也像是被放大了。
所有的色彩都變得明亮飽滿,所有的聲音都開始涌進耳朵,還聞到了窗外飄進來的泥土和青草香。
“你……”程恪看著江予奪,半天才說出來一句,“居然沒胖?”
“我挺注意的,二樓有健身房,我每天都去,”江予奪走到他面前,一只手在喵袋上摸著,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臉,“我……”
這句話沒有說完,就像程恪猜測的那樣,江予奪的眼淚就在這一秒鐘之內滑了下來,淚痕在臉上閃著光。
“我以為你走了,”江予奪擰著眉,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眼淚,還用力扯著嘴角笑著,“羅姐說聯系你,我不敢,我怕你已經走了……”
“我說了我不會走,”程恪一把摟住了他,“我說了不走的啊,羅姐有沒有跟你說?”
“說了,”江予奪緊緊地抱著他,把臉埋到他肩上,“但是太久了,這麼久我怕你說話不算數了……”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程恪在他背上狠狠地搓著,這種實實在在的觸覺讓他感覺自己像一個餓了兩年每天只能吃白水煮青菜的人塞了滿嘴的紅燒肉。
踏實而滿足。
“你為什麼沒有瘦啊,”江予奪壓著聲音,小聲地邊哭邊說,“你不想我嗎?”
“想啊,怎麼會不想,我每天都想……”程恪也小聲說,聲音都有些抖。
“那你為什麼沒瘦?”江予奪執著地問。
“我每天向你學習,一日三餐一頓不少,每頓都吃得挺多的,”程恪說,“我總在店里吃,伙食太好,瘦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