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勇氣把江予奪那些有些生硬直白卻又帶滿滿無奈的話再次放到眼前。
最后他進了臥室,把煙殼紙都放到了枕頭下面,然后點了根煙。
在后院里抽完一根煙,他拿出手機,點開了電話本。
羅姐。
這個名字下面的電話號碼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打過一次電話,微信里的聯系也只有之前簡單的幾句話,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給羅姐匯報過江予奪的情況。
江予奪就這麼走了。
干脆利落。
不不,不一定干脆利落……昨天江予奪一直在跟他道別,是他沒有聽見。
在給羅姐打電話之前,程恪帶著無望的掙扎又撥了江予奪的號。
您撥號的號碼……
“去你媽的。”程恪掛斷。
又抽完一根煙,他在羅姐的名字上點了一下,撥了號。
“喂?”那邊傳來羅姐的聲音。
“羅老師您好,”程恪吸了口氣,“我是程恪。”
“你好,小程。”羅姐說。
“您現在有時間嗎?”程恪問。
“嗯,”羅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你說。”
“是這樣的,”程恪咬了咬嘴唇,“今天早上……不,今天下午,江予奪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羅姐愣了愣。
“就是……他給我留了一堆紙條,可能是……怕傷著我,他昨天……昨天給我錄了視頻,”程恪說得有些吃力,這一件件的事每一句說出來都像是在他心里扎刀子,“他的……他的自殘行為,他錄下來了……”
“視頻可以發給我看看嗎?”羅姐說,“還有字條。”
“嗯,本來就想給您發的,沒來得及,我今天起來他就……已經走了。”程恪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心跳也完全亂了。
他用了好半天才猛地找到了自己這種慌亂的源頭,聲音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發顫:“羅老師,他沒有聯系過您嗎?”
“沒有,”羅姐說,“我手機號和座機號他都知道,我看看座機有沒有沒接到的來電……沒有。”
程恪的手撐了一下墻才站穩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右手腕一陣酸痛,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撐在了墻上。
“那他可能……”程恪轉身靠著墻,“他會去找您嗎?”
“這個不確定,”羅姐說,“我們現在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是什麼精神狀態,如果他覺得緊張,不安全,他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包括我。”
“如果他,如果他沒有去找您,只是躲起來了,”程恪輕聲說,“他會有危險嗎?”
“我要先看看那個視頻和他留下的字條才能大概判斷出來,”羅姐說,“按以前他的狀態來說,不會有危險,他會有意識控制自己受傷的程度,并且我說過,之前他沒有自殺傾向。”
“嗯,”程恪感覺自己嗓子都快出不了聲了,“我馬上把這些都發給您,如果他聯系您……”
“我會通知你的,”羅姐說,“你放松一些,他聯系我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好的,謝謝。”程恪說。
掛掉電話之后,程恪一秒鐘也沒有耽誤,先把視頻給羅姐發了過去,又跑到臥室,從枕頭下面把煙殼紙都拿了出來,排列好拍了照片。
從鏡頭里看到江予奪寫下的那些話時,程恪的視線再次模糊了。
他把照片發給羅姐,也沒敢再看那些又大又丑都快寫到紙殼外面去了的字,把它們都攏好放回了枕頭下面。
接著他扔下手機,開始在房間里檢查。
江予奪的衣柜基本是原狀,他衣服不多,扒拉幾下就能差不多數明白了,除了身上穿的那套,他只拿走了跟程恪換過來的那件外套。
“傻逼!”程恪咬著牙罵了一句。
但除此之外,江予奪還帶走了什麼,他就看不出來了。
他還不夠變態,沒有每天盯著江予奪,沒有每天都在他屋里來回轉著東看西摸,因為他相信江予奪,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顯然,江予奪并不相信他。
或者說,江予奪并不相信自己。
即不相信自己能“好”,也不相信程恪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陪著他。
“傻逼!”程恪實在找不到別的詞來發泄自己心里說不上來又難受又生氣又無奈還他媽非常擔心的感受,只能惡狠狠地又罵了一句。
非常兇惡。
口水都噴到了衣柜門上。
他去抽了拿了張濕紙巾把門擦了擦。
江予奪不在家里放濕紙巾,但程恪喜歡用,所以昨天他買了八包。
擦完柜門之后,他發現自己已經滿臉都是淚水。
這讓他有些憤怒,對著門踢了一腳,坐到了床沿上。
羅姐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五點了。
江予奪說得果然沒錯,時間是打發不掉的,也根本不需要打發。
“羅老師,怎麼樣?”程恪接起電話,有些急切地問,問完之后卻又開始膽怯得想要在羅姐說話之前掛掉電話。
“我看了一下,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程度跟以前差不多,”羅姐說,“這一次他逃避的關鍵,或者說不同……還是跟你有關。”
“逃避?”程恪愣住了,“他怎麼會逃避?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去面對自己的病情,他帶了我去見您,現在又錄了視頻讓我看到他的現狀,他怎麼會逃避?”
“在這一方面他并沒有逃避,”羅姐輕緩地說,“他逃避的是你,他沒有辦法面對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