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你在哪兒?”江予奪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我在你家里,”程恪打開門走了出去,“你……”
“救我,”江予奪低聲說,帶著透過聽筒都能清晰感覺到的絕望和恐懼。“程恪,救救我。”
程恪只覺得自己腦子里一陣悶響,他猛地往大街上沖了出去,一邊伸手攔車一邊沖電話里喊著:“你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里!”
江予奪給他的地址他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只知道大概是個跟他們之前聚會的那個街心小花園差不多的小花園,但江予奪已經把電話掛掉了,程恪再打過去的時候他沒有接。
一輛出租車停到了距離他五米遠的路邊,一對情侶正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程恪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跑得這麼快,沖到車門旁邊的時候,那個女孩兒才剛彎了腰準備上去。
“不好意思!”程恪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讓開。”
“你干什麼啊!”女孩兒喊了起來。
“你干嘛!”她男朋友立馬抬手。
程恪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拽著狠狠一擰:“我說了,不好意思,這車我要用。”
“啊——”這男生擰著眉喊了一聲。
程恪松了手,拉開副駕車門,上了車:“麻煩快開車。”
司機看著他有些猶豫,程恪報出了江予奪給他的地址,然后拿出了錢包,一只手很難操作,他直接抓著錢包嘩啦一抖,今天出門前剛取的兩千塊錢從錢包里掉出來,灑了司機一腿:“快開車,要快。”
司機踩了油門,車嗖地竄了出去。
“遠嗎?”程恪費力地把外套穿上了。
“三分鐘就能到,”司機說,“走小路跑過去兩分鐘,你這錢收一下吧,真要不了這麼多。
”
程恪沒說話,車剛一停,他就跳下了車。
路邊是一片花壇,一條小石子路穿進去,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沒有水的噴水池。
“江予奪!”程恪順著路沖進去,剛想再喊一聲的時候,他看到了右側石雕屏風前的地上,靠坐著一個人,一條腿曲著,胳膊垂在身側。
是江予奪。
程恪感覺自己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沖過去跪到了江予奪身邊,左手撐著地,首先就看到了江予奪臉上的血。
“傷哪兒了?”程恪控制著自己的聲音,“要叫救護車嗎?”
“不用。”江予奪回答。
程恪抬起手,想要看看他臉上的血是傷在了哪里,江予奪抬起頭,看著他:“程恪。”
“我在。”程恪應著,看到了江予奪滿眼的驚恐和淚光,“怎麼了?告訴我,怎麼了?”
他輕輕摟住江予奪的肩。
“他們在那里。”江予奪說。
程恪的心猛地一沉:“在哪里?”
“對面。”江予奪說。
程恪轉過頭,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小花園,噴水池那邊有一排長椅,都是空的,這種天氣也不可能有人坐在這種地方。
“你看不到,對嗎?”江予奪問,“兩個人,就在噴水池旁邊。”
程恪看著已經干掉的噴水池,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這一瞬間鼻子酸得連腦門兒都疼了。
“我看不到。”他輕聲說。
“為什麼?”江予奪啞著嗓子,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為什麼你們都看不到?”
“我不知道,”程恪的眼淚跟著也涌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他緊緊摟住江予奪,用力在他背上搓著,“沒關系,沒關系的,看得到還是看不到,都沒關系的。”
“有關系,”江予奪說,“我是個瘋子。
”
“你不是,不是,”程恪一連串地說,“你是江予奪,你是三哥,你是我男朋友,別的都無所謂。”
“救我。”江予奪說。
“好。”程恪用力點頭。
第76章
救我。
這兩個字像一把叉子戳在程恪心里。
沒有刀那麼鋒利, 沒有針那麼尖銳, 但一連串鈍痛著的口子更讓人難以忍受。
他腦子里轉過很多種情形,不會是街頭斗毆, 那種事沒有人比三哥更拿手, 就算需要幫忙, 大斌那幫兄弟才更靠譜,他更不可能因為這樣的事而求救。
程恪沖出門的時候已經確定是跟“他們”有關。
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沒有想到一直回避, 一直努力想要掩飾好不讓任何人發現的江予奪, 會突然就這麼沒有預兆地,一把撕開了自己的偽裝。
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程恪一直緊緊摟著他, 一條胳膊不夠用, 他把石膏胳膊也用上了, 用力地抱著江予奪。
江予奪傷得不輕,他能清楚地聞到血腥味,江予奪的頭上,臉上, 肩上都是血, 心里也許也一樣。
程恪有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什麼。
只覺得心疼。
漫長的二十八歲里,虛一歲二十九, 虛兩歲三十了的生活里,他第一次哭成這樣。
眼淚滿臉都是, 嘴里也全是咸的, 帶著點兒偏了軌的甜。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松開了江予奪,一只手捧著他臉:“你傷在哪兒了?傷得重嗎?”
“不重。”江予奪臉上的眼淚也流得亂七八糟, 帶著刀疤的臉配著淚水和血跡,沒什麼美感,離梨花帶雨有八百多個地球到月球的距離,但卻能直接一斧子砍在心窩中間。
“我叫個車過來,”程恪在他臉上抹了一把,“我們先回去好嗎?”
“他們還沒有走,”江予奪的視線落到他身后的某一個地方,“不能讓他們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