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忍著笑, 清了清嗓子,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這會的心情說不上來是好是壞, 就是有點兒想笑,別的什麼想法都沒有。
江予奪把車開回了他家, 下了車之后陳慶把大斌他們送回去。
臨上車之前, 陳慶叫住了江予奪:“三哥。”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那個……”陳慶皺著眉,非常艱難地說, “什麼時候有空,咱倆吃個飯,咱倆。”
“明天吧。”江予奪說。
“好,”陳慶點點頭,又往程恪這邊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就咱倆啊。”
“知道了!”江予奪吼了一聲。
陳慶竄上了駕駛室,把車開走了。
“要找你談心了?”程恪笑笑。
“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兒吧,”江予奪說,“畢竟以前我也沒跟誰好過。”
“嗯。”程恪跟在他身后進了屋。
燈還在后院掛著,程恪走過去的時候喵也跟了過來,兩三下就順著晾衣桿爬了上去,跳到了燈上,來回晃著。
“哎!”程恪指著喵,“你別給我晃斷了!”
“它才多重。”江予奪過去把喵拎了下來,“壞了再做一個,我現在很有經驗了,再做一個肯定比這個強。”
“明年我生日再做一個吧。”程恪說。
江予奪沒說話。
“怎麼了?”程恪嘖了一聲,“明年不給我過生日了嗎?”
“不是,”江予奪說,“我……沒想過明年的事。”
程恪輕輕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左手在他臉上搓了搓:“有空可以想想,明年我還在呢。”
“嗯。”江予奪點了點頭。
明年。
對于江予奪來說是挺遙遠的詞,或者說,從某些角度,明年是不存在的。
他想得最多的是“天”,一天兩天,明天后天,就在眼前,他能夠把握的,足夠近的距離。
明年,以后,將來,這些詞在他腦子里出現的次數非常少,就算出現時,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一個簡單的時間。
但現在突然就不一樣了。
明年,明年不再是一個空洞的詞匯。
明年有程恪的生日。
突然有了期待。
江予奪猛的有些欣喜,但之后又很快陷入了不安。
一年,有些太漫長,一旦時間不再以小時和天來做單位,會有多少事情發生?
精神病。
江予奪耳邊又響起了程懌的聲音。
“我有精神病。”
他對程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這句話陌生得讓他害怕,不要說對人說出來,就算是自己獨處時,也從來不允許這個詞在自己腦子里停留。
程懌是怎麼知道的,他不關心,程恪知道了,才讓他心慌。
雖然他告訴過程恪自己已經好了,程恪也沒有再問過他任何相關的問題,他努力地忽略著那些根本忽略不掉的人,但在程懌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精神病”三個字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整個人都蒙了。
他能“好”多久,程恪能相信他多久,又能沉默多久?
能到……明年嗎?
江予奪已經坐在沙發上愣了快半小時了,程恪坐在他旁邊感覺都快把喵給摸禿毛了。
手機響了一聲,程恪點開,是許丁的消息。
-解決了?
-解決了
-那行,下月一號咱們這邊開業,我做了個簡單的安排表,發給你看看?
-好
許丁很快把安排發了過來,大致是開業前需要準備的,開業當天的活動安排,開業之后的一些宣傳。
程恪看了一遍,補充了幾條,給許丁發了回去。
許丁又回了一條。
-你明天有空過來嗎,順便吃個飯
-我下午過去吧
陳慶要找江予奪問問,許丁估計找他也會有差不多的疑問。
但重點應該是不一樣的,陳慶大概是“我操三哥跟個男的好了”“我操三哥跟積家親嘴兒了”,而許丁……程懌應該已經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了江予奪是個精神病人,程恪的男朋友是個瘋子。
說不定程恪也已經瘋了,跟瘋子男朋友一起大鬧程懌的公司,還把程懌給打成了開放性骨折。
程恪偏過頭,江予奪還在愣著,看上去像是在琢磨事兒。
他伸手在江予奪的耳朵上輕輕彈了一下。
手還沒有離開,江予奪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拇指往手背上一壓再往后掀,擰著他的手按在了沙發靠背上。
不疼,但是非常酸麻。
但在程恪判斷出這是條件反射還是某種跟“他們”有關的反應之前,江予奪已經松了手。
“你……”他抓過程恪的手搓著,“嚇了我一跳。”
“不疼。”程恪看著他。
但江予奪沒有跟他對視,只是盯著他的手:“我走神了。”
“想什麼呢?”程恪抽出手,在他頭上扒拉了兩下。
江予奪沉默了一會兒:“你跟程懌的事兒,算是了解了嗎?他以后還會再找你嗎?”
“應該不會了,”程恪笑了笑,情緒又有些低落,“他不是說,最不希望有的就是哥哥麼。”
程懌說出這樣的話,他并沒有多難受,他們兄弟之間,大概除了最初不記事的那幾年,幾乎沒有過什麼兄弟情深。
只是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不希望他出生,不希望他存在,盡管在他過往的人生里,并沒有覺得有誰還在期待他,但聽到這樣直白的話時,多少還是有些郁悶。
“出去一趟吧,”程恪說,“去查查賬。
”
“又查?”江予奪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