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奪身上那種他熟悉的緊張感,在消失了幾天之后重新出現了。
程恪看著前方的路,也沒有找什麼話題跟江予奪聊,他現在腦子里有點兒亂。
那些因為他被各種事沖昏了頭腦而暫時被擱在一邊的問題重新涌了出來,擠得腦子里坐無虛席。
我是來見我的心理醫生。
挺抗拒的……揭我傷疤……
效果。
基本上看不見他們了。
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好了。
你就不用這麼……躲著我了。
江予奪的這些話,一遍遍在他耳邊過著,程恪佩服自己還能記得這麼清楚,也許是因為太吃驚,他甚至能記得江予奪當時小心翼翼的語氣。
也還記得當時自己就曾有過的隱隱不安。
什麼樣的心理或者精神疾病能這麼短的時間就好了?
而江予奪在承認了自己去見心理醫生,也變相承認了“他們”并不存在之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里,再見面時,江予奪身上所有曾經讓他產生疑問的行為,都消失了,甚至不會再在開門之前看貓眼。
程恪看了江予奪一眼。
江予奪偏過頭看著他笑了笑。
“笑屁,”程恪說,“一會兒要干活呢。”
“少爺才怕干活。”江予奪說。
程恪笑了笑沒說話。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不敢再跟江予奪正面討論這些問題,可又必須要理清頭緒。
他因為覺得江予奪的“異常”跟自己有關而選擇離開。
江予奪因為他的離開而迅速變得“正常”。
這種因果關系讓他非常不踏實。
他突然發現,他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
除了江予奪跟他之間突然變得親密的關系。
這是他想要的,但不是現在就想要。
店里有人,幾個工人正在清理裝修之后的垃圾。
程恪跟他們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后就上了二樓,回過頭的時候,他看到江予奪扭頭盯著門外看了兩三秒鐘。
“現在干什麼?”江予奪上了樓梯。
“我再確定一下東西擺放的位置,”程恪說,“還有二樓那套桌椅的位置,然后去買水泥什麼的,還要買點兒木板,鋼筋。”
“還真是工地風啊。”江予奪說。
“你今天不用巡街吧?”程恪問。
“不用,”江予奪笑笑,“明天有事兒,明天要去出租房那邊看看,街道什麼的年后還會來檢查,不能讓他們挑出毛病來,然后我還要去給你買生日禮物。”
“買生日禮物?”程恪看著他。
“是啊,你過生日,難道不送禮物嗎?”江予奪說。
“……你可以保密,然后給我個驚喜啊。”程恪說。
“你覺得我會不送禮物嗎?”江予奪皺了皺眉。
“我覺得你肯定會送。”程恪回答。
“那我還保個屁的密啊,你都知道我肯定會送了,”江予奪說,“那我告訴你我明天去買還能破壞驚喜嗎?還能有什麼驚喜啊?”
“啊,沒有了,”程恪嘆了口氣,“真有道理。”
江予奪還想繼續說:“我打算……”
“驚喜還是有的!”程恪趕緊打斷了他的話,“三哥!”
“啊?”江予奪看著他。
“你只要別告訴我買什麼禮物,”程恪真誠地看著他,“這就還有驚喜。”
“我不告訴你怎麼知道你喜不喜歡?”江予奪皺著眉。
“喜歡,我喜歡的,”程恪拼命點頭,“我求你了三哥,別告訴我,你送我什麼我都喜歡。”
“行吧,你真麻煩,跟小孩兒一樣。”江予奪說。
“我是三歲半他弟弟,”程恪說,“你反正別告訴我就行。
”
“嗯。”江予奪點點頭。
程恪拿著設計圖,在店里轉了兩圈,轉完之后發現自己對于下午來的東西應該都放哪兒居然一件也沒記住。
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背對著他坐在樓梯上抽煙的江予奪。
沒錯,滿腦子都是江予奪。
除去全身都是問號的江予奪,還有昨天晚上被他按在沙發上親的江予奪,還有在他床邊坐到他起床的江予奪,還有跟餃子蘸醋一樣的那個吻……
“好了嗎?”江予奪回過頭。
“沒呢。”程恪轉身又上了三樓。
站在三樓中間,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這個店他參與了一部分,許丁對他是相當信任的,他不愿意他這一部分出任何問題。
也許在家人眼里他是個廢物,但他想做的事都還是會盡量做好。
無論為什麼被趕出家門,總之是趕出來了,他必須做點兒事,不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只是不能讓自己真的變成廢物。
他又認真地從三樓到一樓的轉了一圈,確定所有要擺放東西的空間都已經收拾好,留好了位置,這才看了看江予奪。
“好了?”江予奪問。
“嗯,”程恪點點頭,“去買水泥什麼的吧。”
買水泥應該去哪兒,程恪不知道,但江予奪卻很神奇地知道。
“就盧茜那幾棟出租房,她怕工人坑她,材料一多半都是我跟著去跑的,”江予奪說,“什麼東西上哪兒買我都知道。”
“那會兒你多大啊,這麼牛逼。”程恪說。
“沒多大,”江予奪說,“我總得干點兒什麼,給盧茜幫點兒忙,不能讓她就是覺得我……可憐,然后養著我。”
“嗯。”程恪伸手在他背上搓了搓,江予奪的那些過去,哪怕不是最早的那些過去,他想到都會覺得心疼。
“這個店以后開業了,你是不是就跟上班一樣的,總得過來這邊了?”江予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