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點了根煙叼著,對著沒有打開的電視發愣。
抽完這根煙之后他進了臥室。
睡覺。
不想了。
他連程懌為什麼以及怎麼樣把他擠出家門的都沒琢磨得這麼細,為什麼要對一個只認識了這麼短時間的街頭混混如此上心。
反正早上的事并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嚴重的后果,而江予奪也不會再出現。
……不會再出現?
靠。
陳慶的車得早上九點之前送回去,根據導航給出的參考時間,程恪七點多起的床,泡了碗方便面就出門了。
平時這個時間他還在迷糊著睡回籠覺,不過今天倒是能起來,因為一夜都沒睡踏實。
除去不受控制地會去琢磨江予奪到底有沒有精神問題之外,就是那頓揍了。
江予奪揍他的事兒,他不愿意多想,也不會去怪江予奪,畢竟他還把江予奪的手腕給擰脫臼了。
只是他從小到大雖然跟人也打過架,跟程懌打架更是大大小小差不多每星期都會有,但還沒有哪一次是打成這樣的。
他不得不承認,他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受到了驚嚇。
導航給出的路線,他挑了最近的那一條。
開到一半的時候發現,這條路會經過江予奪家門口的那條小街。
這種感覺非常神奇,程恪以前也經常來這片兒玩,吃飯泡吧什麼的,但從來沒有走過這條小街,但住到這里認識了江予奪之后,他發現只要往那個方向去,這條街就是必經之地,仿佛一個交通要塞。
他想拐個彎到大街上,過了這條街再拐回來。
但一直到看見江予奪家的窗戶,他也沒拐出去。
甚至在經過窗戶的時候還往里看了一眼。
窗簾依舊是拉著的。
他忍不住還想象了一下,江予奪此時此刻,會不會正站在窗戶那邊,從窗簾縫里往外看著。
“三哥,不是我不交錢,”702的一個小姑娘頂著一臉徹夜未卸的妝,靠在門邊看著他,“你總得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準備錢啊,這一清早的你就過來了,我哪有錢給你啊。”
“你手機呢?”江予奪問。
“干嘛?我手機可比房租值錢!”小姑娘瞪了一下眼睛。
“我看看。”江予奪說。
小姑娘猶豫了一會兒,把手機遞了過來。
“解鎖。”江予奪沒接。
“干嘛啊!”小姑娘很不情愿。
“讓你解鎖你就解鎖!”大斌在后頭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不想解鎖就交房租!我們又不是來搶劫,交個房租怎麼跟要就義了一樣。”
小姑娘嘖了一聲,把手機解了鎖。
江予奪拿過來,點開了短信,往下翻了翻,找到了幾天前自己發過來的收租通知,然后把屏幕轉過去對著她:“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就是來收個房租,你要想給我找麻煩,我是不看臉和胸的。”
“哎呀!”小姑娘一把搶下手機,轉身往屋里走,順手把門一關,“煩死了,等著!”
江予奪伸腳擋了一下,門沒關上,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快點兒。”江予奪看著她。
幾分鐘之后,小姑娘終于磨磨嘰嘰地把房租給交了。
江予奪把錢收好,又踢了踢旁邊的門。
越便宜的租金,收起來就越難。
很多只能選擇這樣租金檔次的人,哪怕是拿出去一分錢,都很難做到干脆利索,能拖一天哪怕能拖十分鐘,也會讓他們覺得值得。
江予奪沒有體會過拖租是什麼感覺。
沒錢的時候他什麼地方都睡過,手頭有一點兒錢的時候,盧茜問他要租金,他連一秒都沒有猶豫就交了。
他害怕那種被人逼迫的感覺。
3號樓里這一堆的租房,交房租最干脆的,就是這一戶了,跟小姑娘住隔壁的一個瘦大叔。
在這兒住了幾個月,每次收租,都是一開門,遞過錢,拿走收據,一氣呵成,連話都不用多說。
不過今天瘦大叔卻一直沒有開門,江予奪在門外等了好幾分鐘,里面也沒有動靜。
“這人不是不出門的嗎?”大斌也有些奇怪,上前又敲了幾下,還喊了一聲,“開門!收房租!”
旁邊的門打開了,那個小姑娘探出頭:“我兩天都沒聽見他出來扔垃圾了。”
江予奪看著她。
“死里頭了吧?”她又說,“好像本來就有病。”
江予奪皺皺眉,轉頭看了一眼大斌。
大斌拿出鑰匙,過去把門給打開了,推開門的時候又沖里頭喊了一聲:“人呢!”
屋里的窗戶開著一條縫,門打開之后空氣對流,一股陳舊而頹敗的氣息卷了出來。
以前收租時間短,所以這是江予奪第一次聞到他屋里的味道,他實在想不通瘦大叔是怎麼能把一間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屋子住出這種氣味來。
但這種氣味,他卻非常熟悉。
不見光,不通風,不收拾,不打掃,也沒有人氣兒。
他有很多年,就生活在這樣的氣息里。
這就是一點希望也看不到的氣息。
“我操!”大斌進了屋沒兩秒鐘就退了出來,一臉驚慌。
江予奪一眼就看明白了里頭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有再進去,關上門之后讓大斌報了警。
警察很快就來了,平時躲租都躲得跟消失在人間了一樣的租戶們,這會兒全都出來了,擠在這一層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