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得習慣我就讓人給你拉過去吧,”許丁說,“我都怕你現在懶得去買。”
“行。”程恪說。
這次用的是彩沙,不過只用灰綠色,程恪挺喜歡的一種顏色,不過分明亮,也不會沉悶,穩重里帶著輕快。
他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握緊,感受著沙子在掌心里慢慢壓緊交錯,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沙子在指尖細細摩擦時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踏實了下來。
果然還是比鹽摸著舒服。
“開始吧。”他把沙子放回。
許丁叫了攝像進來調整了一下機位,程恪在腦子里快速地把之前的構思過了一遍,撒下了第一把沙子。
細沙從厚到薄,鋪在了泛著暖白色光芒的玻璃上。
鋪了幾層之后,他用手側在沙面上輕輕一帶,隨著光芒再次出現,他暫時忘掉了這兩個月來的那些煩悶。
視頻反反復復幾次,拍完的時候九點多,街上閃爍著的燈光已經連成了片。
程恪走出大樓的時候伸了個懶腰,這大概是兩個月以來他過得最愉快的幾個小時。
許丁想開車送他回去,但他拒絕了,以前完事了他都是自己回去,就算現在他沒車可開,也不希望跟以前有什麼不同。
許丁也沒有堅持,只是把他送到了方便打車的路口:“做完了我給你電話。”
“嗯。”程恪點點頭。
“下月那個現場,你考慮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們改天談一下細節。”許丁說。
“好。”程恪摸了摸兜里的煙盒,發現已經空了,頓時有些郁悶。
許丁遞了盒煙過來:“幾個小時憋死你了吧。”
“你出去抽了幾回煙我都數著呢。
”程恪接過煙,走到墻邊點了。
“現場的事……”許丁猶豫了一下,“你不要跟人提前說。”
“嗯?好。”程恪愣了愣。
許丁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以前他們也合作過現場,但許丁從來沒有要求過他保密,也沒什麼保密的必要。
坐在出租車上他一直琢磨著是為什麼。
車開出去十多分鐘之后,他猛地皺了一下眉,拿出手機撥了許丁的號。
“怎麼?”許丁接了電話。
“你工作室為什麼要換地方?”程恪問了一句。
“我說了啊,”許丁說,“想換換感覺,原來那兒呆了太長時間了。”
“行吧。”程恪沉默了一會兒,掛掉了電話。
許丁不說,他再問也沒什麼意義。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以前什麼也不想,現在突然一琢磨,就容易想得太夸張。
也許并沒有想多。
許丁是他那些“朋友”里唯一跟他關系沒有變化的,程懌以前未必能注意到許丁,可要真注意到了,似乎也沒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這個城市里,一不留神就會有某個樓盤或者某一塊地是老爸公司的,程懌現在接手了哪些業務,他也弄不清。
這些他沒興趣,也不想弄清,只是想到這層了,心里就還是堵得慌。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他站在路邊看著車開走了都沒動。
現在不困,也不累,沒有特別迫切地需要躺到床上的欲望,倒是忙活了幾個小時有點兒餓了,一碗面根本扛不住。
許丁問他要不要吃點兒東西的時候,他偏偏又還沒感覺到餓,這會兒大概是心情影響,突然就在一片郁悶里餓得胃里都像是有人拿個勺把最后一點兒食物給刮沒了似的,空蕩蕩的。
餓得都有點兒想吐了。
這是什麼狀態?
程恪嘆了口氣,猶豫了幾秒,轉身往路口走了過去,去星巴克坐會兒吧,吃點兒喝點兒。
其實他現在還挺想吃燒烤的,就街邊那種亂糟糟的小店。
以前統共也就去過兩三次,他們那幫人覺得太吵太臟,桌上都是油膩,凳子坐著也不舒服,服務還差,他那兩三次吃完回去就拉肚子,比下毒還靈。
但現在他每次去超市,都會經過幾個燒烤店,寒風嗖嗖的夜里,大棉簾子一檔,里面的光和熱氣,有著另一個世界的熱鬧。
他看著就挺想進去的,可惜他連找個跟他一塊兒去的人都找不到。
這麼一想就更堵了。
他拉了拉衣領,風吹得太猛,這外套有些扛不住了。
身上的衣服都是兩個月之前隨便買的,一次買了不少,感覺夠一星期換洗,他就沒再去琢磨買衣服的事兒。
昨天他被老北風頂著腦門兒拍的時候都還沒想起來該買厚些的冬裝了,現在被拍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他才回過神,明天再不去買衣服,估計就快出不了門了。
從這里去星巴克,說遠是一點兒都不遠,晃過去也就五分鐘,但要說近,被風這麼吹透了也用不了一分鐘,接下去的幾分鐘里他會非常難熬。
傻逼了,剛直接叫出租車開過來不行嗎?非得下車了才想著去吃東西。
可是都走到路口了,現在轉頭回去也不近了。
還不如剛才直接回去了叫個外賣呢。
……操!
怎麼就晚上餓了這麼一點事兒,到了他這里就這麼麻煩呢。
他皺了皺眉,順著路口,轉進了小路,他記得上回跟江予奪往這邊走的時候,有條岔路可以直接通過去,出口就在他翻的那個垃圾桶旁邊,離星巴克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