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顧平林打斷他,“這種事還是自己來更有趣。”
南珠聞言大笑,攬過他的肩膀:“我說你不像那麼老實的人。”
小慈山風景秀美,鮮花掛枝,溪流照影,兩人走走停停,談論修界近日發生的事情。顧平林暗暗感受,發現山中靈氣比上次更充沛了些。南珠吩咐擺好酒宴,只是至傍晚,突然有兩名侍女過來稟報,說是夫人身體不適。
南珠緊張起來:“早起不是還好好的?有公女陪著,怎麼回事?”
侍女低頭。
南珠心里擔憂,又為難地看顧平林:“這……”
顧平林識趣地道:“夫人身體要緊,南兄還是快去看看吧。”
“此番怠慢了你,明日我們兄弟再喝個痛快。”南珠舒展雙眉,吩咐侍女送顧平林去客房。
顧平林跟著那侍女往前走,順口問:“我那個護衛朋友呢?”
侍女笑答:“顧掌門放心,他在客院好好的,島主吩咐將你安頓在盤溪小筑,離得近,好找你喝酒。”
顧平林“嗯”了聲,不再問。
盤溪小筑建在溪畔,溪流至此急轉而回,將小筑半圍了起來,侍女離開,顧平林獨自站在曲欄邊,隔水看對岸幾株花樹,倒也清幽。
沒多久,身后響起腳步聲。
顧平林回身:“公女,別來無恙。”
多日不見,明公女比之前更憔悴,她微笑著走上來:“島主特意吩咐我來看顧掌門是否安頓妥當,想來顧掌門是有意讓他誤會。”
“情勢所迫,為免島主生疑,只得委屈公女了,”顧平林拱手,“前日接到道觀的信,我便知曉是公女之計。”
明公女搖頭:“我這點心思瞞不過顧掌門,但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她停了下,低聲道:“平滄公剛仙去了。”
顧平林有些意外,回想南珠方才談笑風生的模樣,原來那也是如釋重負的輕松,再回想昔年南珠大婚,平滄公發現季氏有問題,不惜屈尊向自己請教,一切恍如昨日,顧平林禁不住嘆息。平滄公一生對南珠忠心耿耿,鞠躬盡瘁,為保住蓬萊基業,費盡心機與六御公、順始公爭斗,想不到落得這般凄涼下場。南珠生性多疑不假,誰知他對這位勞苦功高的老臣竟也懷有忌憚之心。
物傷其類,明公女露出傷感之色:“平滄公近年行事異常,道心不再,這也是預料中的事……”
顧平林突然打斷她:“君靈使回來過?”
明公女不瞞他:“平滄公去世當夜,他的確回來過一次,之后又走了,你也知曉他如今的身份,天殘門不好惹。”
君慕之已經發現南珠異常,卻沒露出異常,也是聰明人。顧平林道:“也就是說,當時平滄公去世的消息尚未傳開。”
明公女意識到什麼:“君靈使有情有義,想必時常在暗中留意蓬萊的動靜,也不奇怪。”她口里這麼說,秀眉卻已皺起,半晌又道:“如今顧不上這些,島主心智迷失,已成季氏的傀儡,顧掌門與島主交情不淺,還望出手搭救于他。”
顧平林道:“公女送信與我,不是已有進展了麼?”
明公女搖頭:“我的確嘗試過從夫人下手,她始終沒什麼反應。”
“沒有出賣你,就是不錯的反應。”
“但她不肯搭救島主。”
顧平林道:“有意而無行動,自然是心存顧慮。”
明公女道:“我也這麼想。她畢竟出身季氏,當初是被齊十三拒婚,無奈之下才嫁與島主,對島主只怕沒多少……”
“她懷孕了,”顧平林打斷她,“一個女人肯為男人誕下子嗣,不在意明清子的提醒,不顧惜自身,公女難道不明白?”
明公女愣了下,道:“我這種野心勃勃的女人,沒多少善良,也不曾對哪個男人付出過多少真心,顧掌門這話是在嘲笑我?”
顧平林道:“我很善良嗎?”
兩人相視一笑。
“道途之上,不過是各有堅持,各自追逐在意的東西,”明公女想了想道,“顧掌門既這麼說,我便有些底了,但她究竟在顧慮什麼?”
顧平林心里明白,卻沒道破:“時機未到罷了,我看,公女大可不必憂慮。”
“聽你說得這麼輕松,我倒也真的放心不少,”明公女嘆了口氣,“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休息。”她走了兩步,又回身一笑:“顧掌門如此通達,可惜我無緣,也不知誰有緣與顧掌門同行道途,想到你會主動追逐她,我竟有些嫉妒呢。”
顧平林愣了下,很快又神色如常:“公女說笑了。”
明公女笑著離開。
無意中得知君慕之和周異的下落,顧平林也沒想到此番會有收獲,心情大好,回到房間靜坐。如今他對修煉已經不太執著了,嘗試悟道只是習慣,結果也不出預料,仍是一無所獲。
至半夜,顧平林突然睜開眼,起身走出門。
曲欄邊站著一個人。
“季夫人。”顧平林拱手。
那人轉身過來,正是季七娘。如今的她衣著華麗,艷光照人,已經看不出昔日嬌俏少女的模樣,映著冷清的明珠光,眉眼更多了幾分冷淡:“顧掌門這麼晚還沒睡。”
顧平林走上前:“夫人安排我住在這里,沒見到夫人,顧九當然不敢睡。”
季七娘又轉身看欄外流水。
顧平林在她旁邊站定,道:“南島主昔年只是為蓬萊娶你,動機不純,如今也算自食其果,你大可不必心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