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衣擺自視野中消失,草地上僅剩一人。
浴血瘴徹底退去,清冷月光灑在身上,寒入骨髓。在各種毒瘴的作用下,足下野草快速生長,又快速枯萎,枯葉被草液腐蝕,重新滲入土地下,甚至隱隱能聽見草葉榮枯碰撞所發出的“沙沙”聲。
許久,顧平林緩慢地站起來,拉了拉披風,恢復挺直的身形,仿佛根本沒有受傷的樣子,沿著來路往回走。
第177章 銀蘭家主
回到霧劍閣,顧平林運造化訣療傷,兩日后疼痛才稍有緩解,但脈傷終究不比尋常傷勢,要徹底恢復,恐怕還需半年時間。
加重脈傷,實為限制自己的行動,如今修為剩不到五成,可以利用的力量委實不多。
段輕名從頭到尾都沒否認“獨陰地”的說法。
“你如何確定,這件事一定會讓你我為敵呢?”
——這句話足以確定,他沒打算動靈心派。他與萬法門有共同的目標,這個目標不會直接威脅靈心派,而獨陰地恰好符合條件。
只為將白頭山變成獨陰地?
不,這不夠引起段輕名的興趣,也遠遠達不到“征服”自己的地步。
玄冥派靈氣異常,難道還牽涉到潛陽山?潛陽山一旦出問題,同在潛陽山的靈心派必會受影響。
這樣更講不通了。且不說正宗道門,就算魔修也同樣需要靈氣修煉,占人杰再糊涂也不會自毀門派根基,陪他造什麼獨陰地。如果所謂的“征服”是讓自己甘愿跟隨他,那就算潛陽山成獨陰地,自己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顧平林思來想去始終不得頭緒,不過他在劍王閣內確實是暢行無阻了,段輕名沒再出現,倒是齊硯峰和時令又來了。
齊硯峰被請入劍王閣,時令沒跟去,就往路旁矮樹枝上坐下,拿出竹簫吹起來。
段輕名、齊婉兒是標準的世家子,行走坐立再隨意,看起來總是賞心悅目,時令則不同,沒風骨沒正形,坐哪里都像在床上,透著歡樂天的放浪味道,為世人所鄙夷。
兩世過來,顧平林反而對許多人事有所改觀,走過去:“能有緣再會,恭喜。”
竹簫聲停,時令斜眸向上瞟他:“恭喜什麼?”
“恭喜齊姑娘如愿以償,恭喜兩位平安歸來。”
“你想勸我?”
顧平林反問:“勸什麼?”
時令看向遠處樹林,似是回答,又似自問:“這樣值不值得?”
顧平林負手踱到另一邊,望著懸崖中間的劍王閣:“如果我問閣下這個問題,那同樣也該問齊姑娘。”
只為一份執著,拋棄身份與名聲,委身于并不熟悉的歡樂天叛逆,東躲西藏,齊硯峰才是冒了更大的風險。她的眼淚至少有一半是真,在步入內丹境有自保能力之前,她更害怕被拋棄。
“顧掌門真是心如明鏡,”時令笑了笑,嘆氣,“就當是報恩吧。”
顧平林道:“這些年兩位想必另有奇遇。”
時令歪著頭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喪家之犬而已,顧掌門有話不妨直說。”
顧平林拱手:“時大修可知白頭山靈氣異常的事?”
“白頭山?”時令立即搖頭,“那邊之前是紫霄宮的地盤,他們與齊氏有交情,我們沒去過。”他頓了下,想起什麼:“不過說到靈氣異常,我還真見過一個地方。”
除了玄冥派的潛陽山與白頭山,竟然還有?顧平林原本是想他身為歡樂天副門主,又比自己年長,必定也見多識廣,所以順便探問一下,誰知會引出這麼個大消息。
顧平林按捺住心頭震驚,不動聲色地問:“哦?還有哪里?”
時令略想了想,道:“前年我們在西原派附近被齊氏的人盯上,不得已進入迷霧荒野,荒野南面連接霧隱山,我們在山上躲了幾個月,發現靈氣異常,還有魔域的人出沒,你也知道歡樂天跟魔域那些門派的交情,是以我雖覺奇怪,卻沒找到機會查探。”
白頭山,潛陽山,霧隱山……難道萬法門與段輕名還想制造三個獨陰地?
不對。
獨陰地!
顧平林驟然醒悟,失聲:“竟是如此!”
時令不解:“是怎樣?”
顧平林盡力冷靜,仔細翻查記憶中的圖,來回踱了幾圈,突然道:“眼下有件大事,還請時兄不吝相助。”
時令一愣。
顧平林神色凝重地朝他作了個大禮:“若事成,他日顧九必當回報。”
時令收斂了表情,看著他衡量了半晌,終于緩緩站起身:“要做什麼?”
時間緊迫,顧平林轉身:“請隨我來。”
時令望了望山崖,料定齊硯峰還有些時候才會出來,便跟著顧平林到霧劍閣。顧平林匆匆提筆修書兩封,用靈心派獨有的封印封定,交與時令:“一封交與護教步水寒,另一封交與陳道督之妻顏大修,勞煩時兄走一趟靈心派,務必親手交與他兩人。”
一派掌門的人情絕非輕易能得來,時令原本還以為是什麼難事,聞言暗暗松了口氣,收起信:“放心。”
兩人默契地不再提此事,聊著閑話走出劍王閣,等齊硯峰出來,時令兩人告辭離去。
顧平林站在路旁,目送兩人背影消失,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已捏了滿手心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