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林突然心頭一跳。
藍非雨拜師時年紀尚小,言語處處漏洞,李墨青性子仁慈,卻不傻,相反,他能保住沒落的銀蘭山莊,保住《蘭庭十三劍》,足見其智慧,前世他是否也早已知曉藍非雨的身份?如此,自己其實并沒有改變什麼?
這邊顧平林兀自出神,那邊道童被藍非雨質問,當即撇嘴,不客氣地趕人:“掌門駕到,豈能讓閑雜人打擾?說了不接待外客,你們別處去吧。”
藍非雨目光一冷:“小童無禮!”
“我們是來借宿,主人留與不留都有禮,”李墨青制止他,對道童道,“既如此,我們就去別處,多謝小道長了。”
藍非雨道:“眼下不好找客棧,你這兩日趕路,須得找個清靜地方……”
李墨青道:“他不過奉觀主之令行事,你當他為難你,怎知他違抗觀主會受罰?倘若怠慢掌門,掌門怪罪,誰替他們擔待?你啊……這性子須得改一改。”說到這里,他便搖頭:“我們走吧。”
藍非雨耐著性子對道童道:“我師父與你們顧掌門頗有交情,你進去跟觀主說,讓他勻幾間客房,掌門不會怪罪你們。”
道童翻白眼:“人人都說跟我們掌門有交情呢!”
藍非雨冷聲:“小子找死!”
李墨青剛走下兩步臺階,聽兩人說話便回身看,見狀忙喝止:“非雨!”
藍非雨迅速收斂怒色,跟著走下臺階:“我不過嚇嚇他罷了,師父何必生氣。”
他說得仿若玩笑,十分自然,李墨青聽得一噎,反倒不好過于責備:“都已經是內丹大修了,還跟一個孩童計較,像話麼!”
藍非雨看著他片刻,突然低頭一笑,上前扶他:“師父教訓的是,我們走吧。
”
李墨青知他并沒聽進去,未免無奈,推開他的手:“我的身體不礙事,你不必擔心。”
“知道了。”藍非雨口里應著,卻沒松手,執意扶著他走下階。
顧平林迎上去:“李兄。”
所有銀蘭弟子讓開,李墨青這才看到他,一時還不能確定:“是……顧兄弟?”
顧平林拱手:“多年不見,李兄風采依然。”
李墨青忙拱手道:“贈藥之情尚且未報,聽聞你當上掌門,我卻沒能親自登門道賀,慚愧。”他取得天劍之后便進神工谷二十年,顧平林繼任掌門時,他曾遣人送來大禮。
“藥是章言前輩所贈,我只是順手送來而已,”顧平林道,“不過……聽說藥被人竊走?”
李墨青愣了下,搖頭道:“并沒有,是我一時疏忽罷了,已經找到,見笑。”
靈石乳已經找到了?顧平林意外地看了藍非雨一眼。
“此藥雖是章前輩所贈,但若換作別人,豈會送與我?單憑這點,顧掌門已是令我欽佩,”李墨青停了停,打量他,“聽說你晉升時出事……無礙吧?”
不待顧平林回答,藍非雨先答道:“顧掌門去年已步入內丹境,想來是無礙的。”
李墨青皺眉看他,大有責備之意。
“的確無礙,多謝記掛,”顧平林笑了笑,也沒問他為何有靈石乳還不治脈疾,“難得與李兄重逢,想來諸位還沒找到客棧,不如就在敝派小觀委屈一晚,如何?”
李墨青正為此事發愁,聞言順勢就答應了:“那我就厚顏叨擾了。”
顧平林又介紹步水寒、姜蕪等人與他們認識,李墨青身邊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見自家莊主與顧平林相識,他們便也放下戒心,紛紛上來見禮,靈心派弟子素來熱情,氣氛一時輕快起來。
這邊眾人忙著結識,那邊甘立早已讓小道童去報觀主,觀主急忙帶著管事迎出來。
先前那道童戰戰兢兢地望著這邊,李墨青卻并不提起借宿被拒之事,顧平林見他一番好意,也就當作不知。觀主親自將眾人引去客院安頓,又設宴接風,顧平林吩咐甘立帶眾人過去,自己卻與李墨青在院內對坐小酌。
藍非雨沒有跟著過去,只獨自坐在石階上,慢慢地擦拭折秀劍。
顧平林看在眼里。
他對李墨青這個師父確實很在意,兩世師徒,但愿兩人不會再落得前世一般結果,一個死,一個心灰意冷。
李墨青也留意到了,回頭對藍非雨道:“你不跟他們過去,在這里做什麼?”
藍非雨這才抬頭:“我不喜飲酒。”
“不飲酒,多結識些朋友也好,”李墨青搖頭,對顧平林道,“從小就這性子,讓你見笑了。”
顧平林不予置評,提壺斟了兩杯酒:“銀蘭山莊近年在修界重振聲威,看來天劍并未給李兄帶來麻煩,倒是我多慮了。”
李墨青苦笑道:“你沒多慮,誰不想要天劍?自從我出了神工谷,銀蘭山莊暗里不知送走多少麻煩,幸虧有非雨,否則別說天劍,連銀蘭山莊也難保住。”他微微別過臉,捂著嘴咳嗽。
藍非雨立即從石階上起身,大步走過來,輕撫他的后背,緩緩送入真氣。
“我沒事。”李墨青擺手。
“你在想什麼!”藍非雨忍不住開口,隱隱帶上一絲怒氣,“靈石乳能治好你的脈疾,何須如此辛苦?”
李墨青似乎不喜談及此事,略嚴厲:“我自有道理,你是在教訓我麼,退下!”
藍非雨看了他半晌,低頭退開。
顧平林緩緩擱下酒杯,似是隨口道:“令徒于師徒之禮雖有疏忽,卻也是一片孝心,李兄得此佳徒,令人稱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