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平林握緊魂石:“多留意那些世家子弟,他的朋友不少。”
南珠松了口氣:“那便好,我再去看看。”
腳步聲漸遠,消失,顧平林獨自站在游廊上,面朝廊外,望著遠處。
天色已明,山林鳥雀飛出,山腳漁市漸漸熱鬧,晨風送來淡淡的咸味,蔚藍的海水連著淡藍的天,天際一處海面格外明亮,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下面掙扎,要破海出來。
指間,魂石內青光跳躍,命魂也急于歸位。
當時自己提出查看閻森二人的魂石,又借口捕殺吞月獸,向他借魂石,實則趁機將閻森、辛忌兩人命魂移入了新魂石里,再從自身分離出兩縷命魂代替,分別送入原來的兩枚魂石內,還與他。
為瞞過他,也為了給他機會設置傳送陣,自己特地去棋子礁捕殺吞月獸,引誘吞月獸需要命魂,自己已有兩縷命魂離體,不能再分離,所以有意露出疲態,引他主動幫忙,卻不知他是趁機將命魂還與了自己,只不過在魂石上設了禁制,自己竟未察覺。
“這一局,我認輸,可你也未必贏。”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早就知道魂石內命魂有變,縱然不清楚具體布局,也已經察覺了自己的殺機,依舊走進來,大概是想要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下手,想要嘗試信任自己。
明知答案,不過是想看注定的結果。
大概他也曾遲疑,只是寂寞太久,也開始想相信別人,決定拿性命來賭一個答案。那本來就是個熱衷于冒險的瘋子。
這也正是自己的意圖。
擱下師父之仇,忍下他的威脅,所有刻意的曖昧,只是為了從他那里爭取一絲信任,一絲就足夠——冷血的毒蛇一旦開始向往溫度,就有了弱點,注定會輸。
“你掌控人心,我利用感情,這是你我都清楚的手段,只怪你自己愚蠢,”顧平林轉動魂石,“你助我重生,前世之仇,尚可放下,今世之辱,實難饒你,但我顧九也不愿欠你,此番留給你一線生機,已是仁至義盡。”
困于蓬萊,他重傷在身,行與虎謀皮之計,不過是徒勞而已。
魂石碎裂,命魂回歸,英目神采更盛,顧平林冷然一嗤,隨手拂開披風,穩步走出游廊。
一名守衛匆匆走進院:“顧掌門,島主得到消息,段六公子逃到了主島,殺了那邊地脈的守衛,被六御公與段氏家主發現,段氏家主親手將其打落紫芝崖,現在島主與六御公正命人搜尋尸體。”
顧平林擺手:“知曉了。”
遠處,紅日破海而出,金光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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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體墜海,沒有找到,南珠的大婚卻如期舉行了,熱鬧非常的大婚典禮,因眾人各懷心思,氣氛總有些尷尬。季氏七娘入主碧游宮,成為蓬萊島女主人。意外的是,她對靈心派眾人十分客氣生疏,完全不似海境時親切,步水寒有些不滿,顧平林明白緣故,倒是沒有計較。
三日已過,賓客們都沒離開。準確地說,段輕名的尸體被找到之前,他們都不會離開蓬萊。
要傳送入主島,需要在主島地脈上設置出陣圖,此事看似困難,被郭逢邀請住在主島的段氏卻可以。段品提早離開,就是為了趕回主島設置出陣圖。段輕名拖延時間,不止是要讓世家子們去潭底恢復入陣圖,同時也是在給段氏爭取時間,殺地脈守衛的不是他,是段氏。段品未必多在意這個兒子,比起天才,他應該更想抹去“斷袖”這樁世家丑聞,尤其是天才已經暴露的情況下,但是他一定會在意《煉神九章》,毫無疑問,段輕名洞察人心,就是利用這點與他談判,只是段品似乎察覺了他的意圖,也可能是行蹤被郭逢發現,不得已放棄計劃。
段輕名會這般容易就死?
他應該是必死無疑,然而遲遲找不見尸體,這幾日程意也沒有回來,讓事情又變得不確定了。
畢竟,沒什麼不可能。
案前,顧平林提筆蘸墨,仔細臨摹著一幅字。
一篇《靈心賦》,前半篇布局工整,筆法嚴謹,規規矩矩,堪稱佳作,后半篇卻突然改變風格,恣意張揚,揮灑自如,又透著一股清貴氣質,看筆法便知是從小受過名家指點的世家子所寫。
無論模仿得多像,始終還是不一樣。顧平林直起身,恰好見一名侍者出現在門外。
“顧掌門,”侍者謹慎地道,“島主請你去主島,那邊……尸體找到了。”
顧平林“嗯”了聲,慢慢地擱下筆:“確定是他嗎?”
那侍者答道:“面容依稀還能辨認,眾人都查看過,段氏家主也親自確認了,是段六公子沒錯。”
段輕名死了?
顧平林情不自禁地笑了聲,心頭莫名地涌上一陣荒謬感,仿佛是在做夢。
總能扭轉局勢的妖怪,當真這樣就死了?
道脈半毀,換作誰也逃不掉,死是必然,這原本就是自己的目的。
顧平林回過神,暗暗自嘲,這大概就是他說的“舍不得”,眼看前世宿敵這麼輕易就消失,原來真的會惋惜。
顧平林卷起《靈心賦》。
侍者松了口氣,道:“顧掌門想必最熟悉他,島主請你也過去確認一下,希望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