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林別有深意地瞥了段輕名一眼:“張師姐一向可好?”
“還好,”張憐只是微笑,朝眾人拱手,“諸位師兄也在。”
她分明是熄了對段輕名的心思,顧平林不禁感慨,她應該是在后悔,當時若不是她想與段輕名同行,半夜追上去,也不會恰好遇上齊鵬滅口。其實此事全是段輕名設計,她能遠離段輕名也是好事。
六道門與靈心派是老交情了,兩邊弟子大都認識,互相問候幾句,玄冥派大典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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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悠悠回蕩,上空鴻蒙紫氣更濃郁,氣氛變得莊重起來,賓客們不約而同停止交談,看向場中。掌門占人杰走上高階,先是念疏文,然后率弟子祭拜立教祖師,各院弟子展示劍術……足足兩個時辰才結束。
離晚宴還有些時候,眾賓客紛紛起身活動,或尋找熟識的朋友,或結交新友,那些世家子又拉段輕名喝酒。顧平林近年被岳松亭當作繼任掌門栽培,認識的朋友也不少,被拉著喝了幾杯,想到晚上還有正宴,顧平林便找了個機會脫身出來。
剛走進梅花林,背后有人喚他:“顧師兄!”
“曲琳?”顧平林止步,回身望園門,“這等重要場合,你不去待客,跑出來,會不會受責罰?”
曲琳走到他面前:“你又怎地躲這里來?”
“我不喜飲酒,”顧平林頓了下,“想來你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也罷,我們隨便走走吧。”
曲琳陪著他散步,有點遲疑地問:“我聽說,程大修為難你們?”
“只是弄錯而已,”顧平林道,“步師兄過幾日就能出關。”
曲琳驚訝:“岳掌門不是罰他閉關五年嗎?”
事出意外,岳松亭壽數將盡,必然會提前放步水寒出關。顧平林沒有解釋,伸手拂開擋在她前方的梅花枝。
曲琳腳步微微一頓,低頭,迅速從花下穿過:“方才有位六道門的師妹在打聽你。”
顧平林跟著走過去,收手,讓花枝彈回。
“我沒告訴她你在這里,你說過要一心修煉的,”曲琳道,“省得她將來傷心。”
顧平林“嗯”了聲:“你還傷心嗎?”
曲琳別過臉:“我……”
顧平林打斷她:“比之前呢?”
曲琳愣了下。
“淡了許多,”顧平林替她回答,“也許你將來仍會記得我,但對你而言,我已經不是必須,最早的心動,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你說是嗎?”
曲琳道:“你還是這樣。”
顧平林語氣略嚴厲:“回顧過去沒有意義,前方才是你的路,曲琳。”
曲琳低聲:“我明白了,時候不早,我去招呼客人。”
她說完便匆匆離開,顧平林轉回身,望著前面的亭子。朱欄外,梅花嫣紅,欄內,白衣清冷。
顧平林舉步踏上石階,走進亭子里:“真巧。”
“真是巧。”那人倚欄而坐,半閉著眼。
顧平林問:“醉了嗎?”
“你看,我是醉還是醒呢?”段輕名反問。
顧平林看著亭外走來的人:“那要看你想醉,還是想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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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近五十歲的相貌,濃眉鷹鼻,下巴略方,蓄著漆黑的胡須,身形魁梧,走起路來氣勢十足,一看便是慣于發號施令的人。他走進亭子,皺眉看顧平林一眼,又看段輕名:“他怎麼了?”
片刻工夫,段輕名仿佛已經睡著了,毫無反應。
除了這高大的身材,兩父子實在沒多少相似之處。顧平林道:“師兄大概是醉了,段家主若有事,顧九可以代為轉告。
”
段品擺手:“我先帶他走。”
“這……”顧平林上前幾步,“恕我不能答應了。”
段品聞言有些意外:“你之前說過,愿意讓他離開靈心派。”
顧平林道:“那是之前。”
段品慍怒道:“什麼意思?”
顧平林道:“他不愿走,段家主何不成全?”
“成全你們的丑事?”段品瞬間冷了臉,目光陰鷙,“你真以為老夫不敢殺你?連同這個孽障,老夫一并清理了門戶,岳松亭能奈我何?”
顧平林笑了聲:“你不敢。”
段品一拍石桌:“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敢,”顧平林毫不在意地重復了遍,踱近他身旁,“十招內,你殺不了我,就會有人過來阻止,段家主是客,怎好在玄冥派大動干戈?”
段品冷笑:“難道你能永遠躲在玄冥派?”
“當然不會,但你也不會動手。”
“哦?”
“段家主無故殺我,必定令人好奇,我為了活命,也許就顧不上什麼名聲了。”
“你敢威脅老夫?”段品不怒反笑,“老夫顧忌,岳松亭就不怕丟臉?”
顧平林道:“所以說啊,此乃萬不得已之計。”
段品嘲諷道:“小朋友,這樣就想威脅老夫,你還是太嫩了點。”
“這樣當然不夠威脅你,”顧平林道,“如果加上嵬風師的信呢?”
段品眉頭一跳:“什麼意思?”
顧平林道:“海骨坑之事,各派損失慘重,想必大家都很好奇那幕后之人是誰。”
眼底殺意一閃而逝,段品摸著胡子,嗤道:“你根本沒打開信,如何證明是寫給我的?”
“我確實沒打開,因為信上有段氏的獨門封印,”顧平林道,“但這不代表世上沒人能打開它,相信段家主也會這麼想。”
段品終于收起輕蔑之色,放下手,慢慢地踱了幾步,問:“你待如何?”
顧平林道:“前輩不來找麻煩,顧九也懶得惹麻煩,也許,這世上確實沒人能打開它吧。”
“區區靈心派,老夫動它不難。”
“顧九要動段氏,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