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劍招固然不能證明高低,可其他呢?連個“巧合”的借口都找不到。
前世斗了一輩子,到頭來才知道,對方根本沒將自己當成對手,顧平林感到無限諷刺,又有壓抑不住的怒意。
明明是他先挑釁自己。
也許他從一開始就在培養棋子,排解寂寞;又或者,那純粹是他無聊時的一個玩笑,沒想到自己就當了真,讓他生出了幾分興趣。
如果這是一場游戲,自己那可悲的一世,到底算什麼?師門受累,道脈被廢,惡名遠播,東躲西藏,最終落得個自爆的結局。半生機關算盡,在那人眼里,不過是個可以反復玩弄的獵物。可笑自己一葉障目,竟沒有看清事實。
顧平林獨自在房間里靜坐了十日,有些心灰意冷,回頭看重生以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覺得索然無味。
更嚴重的是,修煉出了問題。
顧平林并不是個輕易受情緒影響的人,否則前世靈心派也不會在他手上光大,只是一遇到段輕名就莫名氣躁,如今竟越來越嚴重,這十日里,顧平林也曾嘗試拋開過往靜心修煉,奈何瓶頸卡得死死的,造化訣都無濟于事,顧平林知道經過這一遭,自己的執念恐怕是更深了。
執念起而有因,修者為執念所困原是無可奈何之事,然而顧平林前世便不是甘心認命之人,如此一來,反而被激起了性子。
執念又如何?既然解不開,那就不解!前世道脈盡毀,自己也不曾放棄,如今心向大道,豈是區區執念能困住的!
顧平林冷笑,終于站起身。
這十日他只說是入定參悟,加上外人不知內情,連南珠和步水寒都沒有察覺異常。唯有甘立始終執弟子禮,每日晨起都堅持過來在門外問安,然后才離去。顧平林雖然沒有回答,卻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心誠有志,一出門就去找他。
甘立獨自在房間,見到顧平林立即起身作禮。
顧平林檢查過他的修行進度,發現他一切順利,完全有突破納元五重境的把握,不由暗暗點頭,納元境關系到修士的未來,能入五重境就算天賦不錯,今世幸虧自己碰巧遇到,否則他定要像前世一般被埋沒。
顧平林指點他幾句,隨口問:“辛忌呢?”
甘立答道:“辛前輩常去段師叔那邊,大概有事。”
辛忌的魂石還在段輕名手里,他自然要奉承段輕名。顧平林點頭,沒有解釋。
甘立含蓄地道:“我看這辛前輩……似乎另有想法?”
顧平林聞言笑了聲,自己將兩人安排在一起,除了讓辛忌保護他,還有就是讓他監視辛忌,他能領會這層意思,確實聰明。不過對辛忌來說,自己手中的瞳畫遠不及段輕名手中的魂石要命,若他真想打段輕名的主意……倒很令人期待。
顧平林道:“看著便是,也無需太在意。”
“我明白了,”甘立領會,想了想又問,“聽說師叔你不與我們同行?”
顧平林“嗯”了聲。
海底通道如此機密,定然對蓬萊很重要,南珠開口邀請時,自己就知道不妥,君慕之的算計也就不意外了。今世的段輕名本質與前世并無多少區別,單看他利用玄冥派弟子和張憐他們的手段就知道,此人依舊危險,正該遠離才好。
況且就算前世的事與他無關,那也改變不了他是段輕名的事實,自己心懷執念,對著同一張臉如何放得下?若繼續牽扯,恐怕永遠走不出執念,不如暫時避開他。
從甘立處出來,顧平林去找步水寒,卻被一名齊氏修士告知,步水寒與段輕名一道外出了。
顧平林沒怎麼擔憂,自行回房。
說到底,前世步水寒的死還是受自己連累,如今自己退出賭局,步水寒那種一眼就望到底的人,段輕名不會感興趣,沒必要對他出手。
顧平林更關注另一件事。
賭局取消,海境的秘密卻要繼續追查,原因無他,那日見到曲琳,顧平林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件大事。
前世陰皇窟被發現,盛況與目前相似,無數修士趕往海境,其中包括許多大派優秀弟子和內丹修士,而海境之行的結果,是無數修士和門派中堅力量意外隕落。因為步水寒之死,當時身為掌門的顧平林帶靈心派弟子們中途折返,僥幸逃過此劫。
顧平林清晰地記得,那次事件導致許多門派元氣大傷,唯獨玄冥派只折損了幾個邊緣人物,實力躍居八大門派之首,這種運氣著實有些可疑。不過之后發生的一切是顧平林的噩夢,道脈盡毀,靈心派敗落,誤入歧途,被追殺……他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四處躲藏,根本沒心思追究,直到前日親眼見曲琳現身擁碧灣,顧平林才將此事聯系起來。
曲琳的出現到底是不是巧合?嵬風師的信會不會是給玄冥派的?
顧平林看著信,皺眉。
信上的絕對禁制就是為了防止內容泄露,除收信者本人,誰也看不了,玄冥派是赫赫有名的大派,就算真與魔域勾結,自己無憑無據也難取信于人,此行唯有小心應對,保住靈心派的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