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輕名慢聲道:“配得上我的,只有你啊。”
早知此人是個瘋子,什麼都敢玩,這種話也能說得理所當然。顧平林聞言反而收起怒色,同樣慢悠悠地道:“那我是該說榮幸了?段輕名,你不用想方設法地激怒我,我不是齊婉兒,不會放棄監視你。”
“當然,我只是好奇,到什麼程度你才會真的發怒,”段輕名用手指敲敲顧影劍鋒,笑道,“你啊,不過是想借機試探我的劍術進境,何必這麼氣勢洶洶的,怎樣,試出來沒有?”
前世今生都被此人看透,顧平林緊了緊唇,收劍歸鞘。
“沒有啊——”段輕名朝他低頭,“反而泄露一張底牌給我,為什麼?”
顧平林平靜地踱開:“強者從來不吝展示底牌。”
段輕名笑道:“欸,強者也無所懼,你躲什麼,你又怕什麼?”
“我對這種游戲沒興趣,”顧平林瞟他,“我說的也不是這件事。”
“哦?你竟不是因為這事生氣,那是為什麼?”
“你想讓南珠對上郭逢。”
“他們遲早會有那天,我只是提前加一把火,”段輕名毫不意外,“難道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南珠完全控制蓬萊島,憑你們的關系,靈心派在東海上會獲得不少好處。”
當初相助南珠,顧平林的確打過這主意,不過聽他這麼說,顧平林還是皺眉:“但他根基未穩,這麼快與郭逢對上,不妥。”
“蓬萊內亂,同樣是外部的機會,對靈心派不算壞事。”
顧平林冷笑:“偌大蓬萊島,你們段家都吃不下它,何況靈心派?”
段輕名漫不經心地踱了幾步,果然道:“吃不吃,于我們又沒損失。”
顧平林心一冷。
此人生來就有禍亂修真界的天賦,將游戲當作消遣,別人對他而言從來都不算什麼。
因為那句“舍不得”,自己還以為今世多年交情,他真有所顧忌,下手或許能留幾分情面,讓這場勝負的賭局如愿了結,待執念破除,或許自己與他會做一場真正的師兄弟,卻沒想到,他這點所謂的師兄弟情誼,恐怕還不如自己顧念的多。
既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有意接近,那確實談不上交情,是自己差點當真了。
段輕名還是那個段輕名,沒什麼舍不得,自己豈能心軟?
“南珠感恩于我,我不想害他,”顧平林警醒,語氣也淡了,“況且,萬一郭逢勝利,對靈心派只有壞處,我寧愿等待幾年,還是先關注海境的事吧。”
段輕名聞言緩緩點頭,語帶笑意:“也是,我們的賭局還是需要專心一點。”
顧平林心念急轉,立即道:“既然要賭,就賭點有趣的,我與你現開一局,不論生死,勿牽連他人。”
“不論生死,”段輕名回頭看了他半晌,問,“你要賭什麼?”
“一封信。”顧平林抬手,指間赫然夾著一封信,正是自辛忌手中奪得的那封,魔域共主嵬風師的信。
段輕名目光微閃:“你確定賭這個?”
“當然,”顧平林道,“嵬風師在信上下了封印,我們誰也不知道里面的內容,誰能破解信中秘密,誰就勝。”
“那你要輸了。”
“何出此言?”
“當然是我看出了一些問題。”
“我也看出來了,你在故弄玄虛,”顧平林不為所惑,重新收起信,“只說看出一些問題,就證明你并不知道多少。”
段輕名收回視線,笑道:“算是,但這也簡單,他們約定交信的地方就在蓬萊島。”
時間已過,辛忌遲遲不到,對方必會警惕,放了眼線守著。
顧平林道:“冒這個險,可以。”
.
天黑時分,君慕之親自過來請眾人赴宴。料想這種場合平滄公肯定會在,齊婉兒更不愿露面,推說入定練功,讓七名齊氏修士守在門外。君慕之猜到緣故,沒有勉強。
辛忌也不想去,他顯然料到了耽誤送信的后果,對方約定在蓬萊島碰頭,說明與嵬風師勾結的很可能是島上之人,就算他易了容,還是覺得很不踏實。
顧平林看出他的心思,開口:“不去,豈不更引人注意?”
君慕之不是簡單人物,辛忌被點醒,只得咽下嘴邊的話。
君慕之笑著走過來,朝顧平林欠身:“顧兄弟請。”
顧平林卻側身:“段師兄。”
君慕之目光微動,轉而看段輕名。
段輕名含笑上前,對君慕之嘆道:“我這個師弟向來黏人,見笑。”
君慕之笑道:“同門師兄弟感情好,也是當然。”
很快,兩人就說上了話,一個是蓬萊大族子弟,一個是南界世家公子,舉止風度禮儀無可挑剔,兩人邊走邊談,似乎聊得極為投機,不時發出笑聲。
將段輕名推出去吸引視線,顧平林悠然自在,慢步跟在后面。
君慕之將眾人帶到一座大殿外才停住,里面隱隱有樂聲傳出來,幾個穿蓬萊服飾的守衛站在兩旁,手里都拿著拂塵,眾人仰頭看,只見牌匾上寫著“觀微殿”三個字。
“稟少主,貴客請來了。”君慕之笑著提高聲音,側身讓路。
段輕名略略頓了腳步,顧平林走上前,兩人并肩踏入大殿。
.
殿內十分寬敞,巨柱畫梁,白玉石地面,入眼只覺大氣。中間舞池里,幾名美人正在奏樂,兩旁則設著數張長長的矮幾,上面放有果盤酒器,旁邊鋪著兩張精美的席墊,座內已經有幾個人,幾名美姬跪坐著伺候,見眾人進來,都恭敬地伏地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