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楓果然一愣,誠實地答道:“正是家父。”
“山外姚家?”步水寒大驚失聲,“姚兄竟是山外姚家的人?怪道劍法出神入化!”想起對方隱瞞,他又不悅,“姚兄這一路瞞得好緊。”
他本是痛快人,喜怒盡數露在臉上,姚楓見狀十分歉意,賠禮:“姚家早已避出修真界,家父囑咐不得在外招搖,實非有意隱瞞,還請步兄弟莫怪。”
步水寒反不自在了,擺手嘆道:“我道為何每次都敗給你,既是山外姚家,我也心服了。”
江若虛等人都被震住,反應過來,忙又重新起身鄭重地見禮。
山外姚家不是世家,卻是個歷史不輸于大世家的老家族,昔年姚家劍術的名氣幾乎不輸“銀蘭李家”,只不過他們向來以避世修煉為家訓,隱居“山外之地”,不養門客仆役,自給自足,因此被修真界稱為山外姚家。沒人知道“山外之地”到底在哪里,姚家子弟偶爾會出來歷練,不過他們很少暴露身份,從不出頭出名,更不會插手外界事,所以姚家劍術雖然厲害,卻很少被人關注。
姚楓坐在椅子上,面對眾人熱情明顯有些招架不來,有人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多數時候都是沉默。
顧平林岔開話題:“幾位師兄沒有過來?”
步水寒道:“我接到段師弟的信,聽說你找到線索,先趕過來了,他們幾個打算繼續留在蕩魂山尋找,我想海境這邊也有些蹊蹺,就讓他們在那邊碰碰運氣也好。”
他性子沖動,卻并不笨,顯然也看出海境的消息是有人故意的。
顧平林頷首:“師兄既看出不對……”
段輕名笑道:“如今海境情況復雜,多個人總是沒錯,有步師兄過來幫忙,就更放心了。
”
“段師弟說的沒錯,”步水寒難得贊同他,“我看那些大派世家都有人來了,咱們也要有所準備。”
顧平林淡聲道:“段師兄有心。”
.
步水寒與姚楓幾乎是一刻不停地趕路,御劍消耗甚大,后日就要出海,兩人需要調息恢復,因此眾人只大略述說了一番別后的事情就早早地散了,各自回房間。
送走眾人,顧平林疾步走出房間,踢開旁邊那扇門:“段輕名!”
直領外袍脫在旁邊,段輕名只穿著身米色長袍歪在床上,閉著雙眼,左手枕在腦后,右手執一支筆,正緩緩地在虛空中比劃。
筆鋒游走,輕盈飄逸,卻又仿佛透著千鈞力道,每走一筆,毫尖皆有輕微的劍意蕩開,動作慢得出奇,時而流暢,時而凝澀。
顧平林走進去看到,登時目光一滯。
劍路!他這是在拆分劍招!
沒有玄冥派劍術的霸氣,受靈心派劍術影響,他創出的那幾招始終不夠完美,所以想用拆分劍招的方法來找缺陷、完善劍招。顧影劍法以繁復聞名,也不知道那百千種后續變化,他是如何記住的。
“來了,”筆停在半空,段輕名不慌不忙地睜開眼,“師弟怒氣沖沖地跑過來找我,難道是有什麼誤會?請坐。”他用筆指窗前的椅子。
顧平林只是掃了椅子一眼,冷笑:“帳沒算清楚,沒有坐下談的必要。”
“原來是找我算賬,”段輕名道,“到底什麼事情讓你生氣?”
“何必裝模作樣,”顧平林揮袖將桌子掃得粉碎,“你敢傷靈心派師兄弟一分,我必取你性命!”
“噯,發這麼大的脾氣,”段輕名恍然笑道,“是說步水寒?多虧師弟你多番調解,他才會對我芥蒂盡消,我應該感謝你。
”
顧平林極其憋悶。
自己受前世影響,處處阻止步水寒與他起沖突,他豈有不懷疑的?此番支開步水寒更是過于刻意,才會讓他利用,實在是算漏一著。
顧平林寒聲:“你想利用他牽制我?”
段輕名不答反問:“你在質問我?”
“怎樣?”顧平林道。
段輕名毫無愧色:“你監視我,我牽制你,有什麼問題?做我的對手很危險,你應該早就清楚這一點。”
顧平林道:“你我對局,無須牽連他人。”
“對手,難道不是用盡手段打敗對方?”段輕名有些意外地看他,“莫非,你只是想與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場?”
顧平林被噎住。
用盡手段求勝,不死不休,那是前世。重生之后自己早已醒悟,只想與他分個勝負了卻執念,并不想開死局。然而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對手,性情捉摸不定,行事隨心所欲,出手毫無顧慮,自己心境已改,他卻沒有,一旦開始游戲,他就會進行到底。
段輕名丟開筆,起身下床:“劍術非你所長,你永遠超越不了我;如果你僅僅想用修為打敗我,那如你所言,你身負造化訣,此刻的我未必能勝你,你還需要比什麼?”
見顧平林不答,他忽然話鋒一轉:“這次,我不動步水寒。”
“哦?”顧平林盯著他,并不相信他會輕易讓步。
段輕名果然道:“這次是步水寒,那下次呢?陳前,常錦心,任憑,你不在意他們?”
顧平林皺眉:“你……”
“大概還包括新收的甘立,你的師父,整個靈心派,”段輕名慢步走到他面前,“你的顧慮太多了,口口聲聲要當我的對手,你拿什麼與我比?我又能讓你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