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忌在他視野里晃了半日,見他不理會,終于走過來道:“段大修今日要走了。”
算來也差不多,果然要走了。顧平林似笑非笑地看他:“他才是你的主人,你將消息泄露與我,就不怕他打散你的命魂?”
辛忌暗自冷笑,近日觀察下來,這兩人關系根本沒有表面那麼好。聞言,他故作驚訝地問:“兩位是師兄弟,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奸巨猾。顧平林直言:“你想要瞳畫?”
目的輕易被猜中,辛忌有些吃驚,忙叫苦:“我已背離魔域,必定會遭追殺,跟著兩位效命,總要有點自保的本事吧,顧大修想必也能體諒的。”
顧平林似是隨口問:“你的易容術呢?”
想不到他連這也知道,辛忌真被嚇到了,對上那銳利的目光,只得硬著頭皮道:“老夫雖然會點易容術,但兩位是要去海境吧?那邊危險重重,若有瞳畫傍身,老夫為顧大修辦事……也能使得上力。”
面對暗示,顧平林并沒有太多反應:“你如何知道我們要去海境?”
辛忌“嘿嘿”笑,負手,頗為自傲地道:“海市出售線索,魔域早就有了消息,老夫自有手段打聽,你們來這夜城,其實不就是去東海?”
“有理。”顧平林點頭。
“那……”
“眼下還不是時候,用得上時,我自會將畫還給你。”
辛忌愣了。
原以為暗示足夠,誰知對方全不動心,難道自己猜錯了,他們兩個關系真不差?
辛忌不敢多說,點頭答應,灰溜溜地走開。
顧平林隨手取過紙硯,提筆寫了幾行小字,然后起身到院門口踱了圈,隨手滅了一盞小燈。
正如辛忌所言,段輕名很快就回來了,他平日都不穿道袍,仍是一身簡單的公子裝束,外面是白色鑲銀絲紋的直領寬袍,里面是淡藍色交領長袍,腰間束著銀白的蛟皮腰帶,足下白色嵌玉緞靴,行走之間,寬袍下擺微微鼓起浮動,溫文中透著清逸。
被顧平林拒絕,辛忌心頭有鬼,生怕他揭穿自己,忙先一步上前問:“老朽正問顧大修,不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段輕名聞言頓住腳步,笑著瞧他:“哎,看來你不小心多嘴了。”
辛忌頭皮發麻,冷汗冒出來:“我以為……”
“準備上路。”段輕名打斷他,進房間去了。
見他沒有計較的意思,辛忌這才松了口氣,心道那個夠精明,這個更不好糊弄,不免又多生幾分敬畏之心。
沒多久,甘立就趕過來問:“師叔有何吩咐?”
顧平林將疊好的紙交給他:“將此信送與你江師叔。”
甘立忙接過信就走。
這邊段輕名很快從房間出來,也不與顧平林打招呼,直接出院門。辛忌連忙跟上,顧平林也慢步跟著走出去。
到了大門口,段輕名與號房管事拱手道別,旁邊幾個道士都過來送他,甚至出來的兩個客人也主動跟他打招呼,可見人緣極好。
看他應付這些凡人,辛忌有些不耐煩,顧平林倒是不忙,負手站在旁邊。
與眾人作別,段輕名走下臺階。
顧平林跟上去。
段輕名這才留意到他,回身問:“顧師弟要去哪里?”
顧平林面不改色:“我打算與師兄同行。”
段輕名意外:“我不記得邀請過你。”
顧平林道:“沒聽過不清自來?”
“你誤會了,”段輕名道,“與我同行十分不便,我是擔心自己惹上麻煩,不想連累你。”
顧平林挑眉:“麻煩難道不是越多越好?”
段輕名看了他半晌,含笑點頭:“當然,在下求之不得,顧師弟請。”
甘民此時正在全力破境,需要人保護,所以顧平林特地留信與江若虛和冷旭,讓他兩人等到甘民破境成功,就立刻帶甘立趕去東海海市會合。
三人沿著大道走出城門,已經是傍晚了。
顧平林止步:“你的麻煩呢?”
“這嘛……”段輕名道,“快來了,你聽。”
“段輕名!你果然就是段輕名!”一個聲音傳來。
顧平林毫不意外,微微仰臉。
幾只仙鶴自上空降下來,鶴背上坐著幾個人,當前是個外貌不足二十歲的公子,紅錦衣袍,墨發銀冠,天庭飽滿,眉俊目清,唇紅齒白,渾身散發著逼人的貴氣和傲氣,分明世家驕子。
他起身站在鶴背上,居高臨下地打量段輕名,嘲諷:“你躲什麼,天才也這般膽小如鼠?”
“噯呀,為兄一時眼拙沒認出來,原來是表弟。”段輕名笑道。
“誰是你表弟!”公子也不作禮,輕蔑地道。
段輕名道:“輕侯是我親兄弟,你是輕侯的表弟,自然也該是我的表弟。”
公子無言反駁,還是不肯見禮,傲然道:“段家那些老兒總說你是天才,想不到你連天劍劍意也受不住,帶傷而歸,這樣也敢妄稱天才?難怪他們如今羞死,丟開了你。”
段輕名嘆氣:“實在慚愧。”
“我祖父說你詭計多端,劍術卻古怪,”公子抬起左手,并二指虛挑了下,一柄金黃色的長劍自他身后飛出,“我今日定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走過三十招,我認你是表兄。”
“公子……”另幾個人想要勸止。段輕名再怎麼也是段品的長子,身后還有程家,來陰的就罷了,明面上鬧開,只會讓齊氏難做。
“滾一邊去!”公子不耐煩地揮開他們,“親戚嘛,比個劍又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