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林似笑非笑:“廢話少說,請吧。”
說話間,段輕名已經解開腰帶,見他盯著自己,便問:“如何?”
白袍半敞,他不緊不慢地張開雙臂,故意轉了個圈。
顧平林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識地移開視線,緊接著便反應過來,暗道不好,忙不著痕跡地看回去,段輕名果然在笑。
“男人而已,沒什麼不好意思,”他笑道,“你說呢,顧師弟?”
到底是受了那句話影響,如了他的意,可惡!顧平林暗自握了下拳,索性不理會,想著接下來的計劃。
半晌,房中亮起柔和的燭光,窗外天色似乎更昏暗了。
“下一步?”段輕名的聲音傳來。
顧平林抬眸打量他,不由得嘴角一抽:“好個妖道。”
桌旁,段輕名正低頭整理衣襟,修真界正宗道袍有兩層,里面是白色交領,外面是紫色嵌白紋的對襟大褂,他又身材高大,穿起來更顯得飄逸。足蹬黑色高筒靴,頭頂高高的道冠,長發披散在腦后,乍看,挺直的鼻梁透著正氣,溫和的眉眼顯得斯文,然而抬眸一瞬間,眼睫透出的妖意愣是將莊重的道袍染出了一絲妖氣。
“妖道正道皆是道,”段輕名不以為意,直起身,“顧影借我。”
劍修的劍輕易不借人,可名風劍品質過高,容易被懷疑。顧平林略作遲疑,便取出顧影劍丟給他,心內苦笑,顧影劍對自己這個主人算是意見大了。
顧影劍飛到半空就停住。
“嗯?”段輕名掐訣將它強召入手,屈指重重地在劍身上彈了下,“幾日不見,就不認舊主人?”
顧平林深深地吸了口氣,起身,平靜地道:“今夜我們要擊殺隔壁東院之人,取他隨身之物。
”
“此人究竟是誰?”
“無名之輩。”
段輕名有些意外,眼中閃過光芒:“一個無名之輩就讓你如此鄭重,事情一定很有趣。”
“只要你成功地引他出來,就絕對有趣。”顧平林說完,身上透出薄薄的黑氣。
“怨靈?”段輕名點頭,“能找到這個,算你用心。”
.
讓怨靈附身,多少會傷及本神,所以被妖鬼纏過的人都會大病一場,甚至變得癡呆,不過顧平林有造化訣護體,后果倒沒那麼嚴重。
夜色漸來,淡月東升,風悄悄地吹下來幾片葉子。天氣寒冷,道士和客人們都早早地閉門休息了,道觀內一片沉寂。
然而此時,東院一扇門無聲地打開,有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里面出來,正是白天那老道。
瞳畫煉到關鍵時刻,需要出去尋找目標了,只是目標哪那麼好找?夜城人煙繁茂,道觀和往來修士眾多,若被發現,定會大禍臨頭。
“罷了,碰碰運氣。”老道叫苦,待要施展遁術,隔壁南院里忽然有了動靜。老道心懷鬼胎,當即戒備起來,他想了想,從袖中摸出個黑色紙鶴。
術法催動,紙鶴飄飄悠悠地升空,掠過墻去,那邊的情況頓時一覽無余。
檐下燈籠搖曳,兩個人正低聲爭執。
“怨靈附身,非同小可,”一名紫袍修士手執長劍,攔著個藍衣青年不許走,絮絮叨叨地勸說,“施主切莫大意,待貧道施法……”
藍衣青年身上籠罩著陰沉煞氣,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不耐煩地擺手:“不必你來管。”
……
好劍!老道沒怎麼上過大場面,被顧影劍勾起貪心,待看清藍衣青年的面目,又忍不住“咦”了聲,暗暗驚訝。
這可不就是白天見到的公子?聽他自稱趙家人,穿著也頗為體面,想來在趙家有些地位,只是才半天功夫,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招惹了個怨靈,合該他倒霉。
紫袍修士還沒放棄:“你是否感覺不適?”
藍衣青年淡聲道:“我并不覺得有什麼不適,道長若手頭緊,我賞你二兩銀子使也罷,何須危言聳聽,就算真有怨靈,我主家供奉靈心觀,觀內這麼多道長自會提醒我。”
“貧道是想救你一命,你誤會了,”紫袍修士耐心地勸說,“此非尋常怨靈……”
“不為財,就是別有所求?”藍衣青年挑眉打斷他,負手道,“莫非想要我引薦你入趙家?”
他這麼固執,紫袍修士頗為無奈,欲言又止,唯有嘆氣:“唉——”
……
聽到這里,老道不由嗤笑,其實那藍衣青年資質很不錯,可惜他身上毫無真氣流轉的跡象,是個沒見識的凡人小白臉,在俗世里養出這身臭脾氣,將好心當成驢肝肺,簡直自尋死路。纏著他的怨靈頗為厲害,觀內這些蠢貨哪能對付?那紫袍修士倒有幾分眼力……
老道留神打量紫袍修士,越看越心喜。
眼下自己帶著重要東西,回不得魔域,想避世修煉吧,奈何這門功法太特別,自己必須四處游蕩尋找目標,在瞳幡完全煉成之前,行事更要謹慎,大派弟子和世家子最好別動,以免引人注意,云游的散修才是最好的下手對象。此人資質萬年難遇,修為想必很過得去,說不定已結了外丹,而且他這身裝束不像大派弟子,拿他做材料,絕對能讓瞳煞之力提升一層。
還有他那柄劍,意外之財,不取白不取。
看著那雙妖魅的眼睛,老道禁不住貪婪地吞了吞口水,陰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