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有錢,你真是大救星。”段非凡順手拿了躺椅上的小被子一披,走了過去。
“不過肯定涼了,”江闊說,“得熱熱。”
“沒事兒,一會兒把趙叔那個小電磁爐和鍋拿過來就行。”段非凡激動地打開了塑料袋,捧出一個餐盒,看了一眼,不錯,小米粥,黃色很有食欲。
他期待地又捧出了第二個餐盒,看了看,是……白的,從點綴上來看,這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他懷著最后一絲希望,拿起了最后一個餐盒。
紅米粥。
“怎麼樣?”江闊問。
“挺好,”段非凡點點頭,又沖他豎了豎拇指,“我先穿衣服。”
“嗯。”江闊低頭把袋子里配的一次性餐具一樣樣拿出來。
段非凡從衣柜里隨便扯了條褲子出來套上了。
什麼感冒啊發燒啊,吃素點兒是對的,但三份素玩意兒摞著過來,著實有些讓人無語,一看就是馬嘯指點了買粥,沒指點著再搭點兒別的干貨,所以江有錢就一氣兒買了三份粥。
“我就知道。”江闊突然說。
“嗯?”段非凡一邊穿衣服一邊轉過身。
“沒胃口了吧,”江闊坐在椅子上抱著胳膊,看著桌上的三份粥,一臉不爽,“我一開始就想著弄點兒什麼紅燒肉扣肉的,馬嘯說得喝粥,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腦子里就全是粥,直接順著把三個粥都點了。”
“沒有沒胃口啊,”段非凡扯了扯衣服,過去把小米粥的蓋子打開了,“挺香的,我現在能把這三碗都吃了。”
江闊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段非凡。”
“在。”段非凡應了一聲。
“人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最不講道理最嬌氣的時候。”江闊說。
“是麼。”段非凡笑笑。
“你病了,發著燒,還頭暈,”江闊看著他,“你知道自己不能吃太油膩,但又不想吃得那麼素,所以看到三碗粥的時候你就很失望。”
段非凡也看著他,一下沒明白什麼意思。
“你跟我說,”江闊說,“江闊。”
“江闊。”段非凡說。
“我不想吃全粥宴。”江闊說。
“……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說。
“我還想吃點兒別的。”江闊說。
“這個點兒可能沒有……”段非凡還沒說完就被江闊打斷了。
江闊的手指在餐盒上彈了一下:“我還想吃點兒別的!”
“啪”的一聲巨響,把段非凡嚇了一跳,這是他聽過的最響亮的彈紙殼的聲音。
牛逼,碗沒碎嗎。
“我還想吃點兒別的。”他說。
“連起來說一次。”江闊說。
“江闊,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笑了起來,“我還想吃點兒別的。”
“我看看啊,”江闊拿出手機,“大炮半夜三點還叫過外賣,生蠔燒烤之類的……”
“那還不如麻辣燙快了。”段非凡說。
“對!”江闊立馬站了起來,往門口走,“我去買吧,你那天是不是開了個小電瓶車,在嗎?”
“江闊。”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胳膊。
“不用謝。”江闊看著他。
“皮蛋瘦肉粥就可以。”段非凡說。
“我剛話白說了嗎?”江闊擰著眉。
“我知道你意思,”段非凡把他往回拉了拉,“但是……”
“我知道我這種沒吃過苦的大少爺很多事兒都不能理解,”江闊說,“但也不是全部,馬嘯那麼辛苦那麼不可思議的生活我都能懂,你們男大學生眾楷模里除了你我都能懂,就你我不懂。”
段非凡沒出聲。
“你現在不在家里,我也不是你老叔一家,”江闊說,“我是你同學,是你朋友,是你一直伸手幫忙的人,生病的時候跟我抱怨兩句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你坑老子錢的時候怎麼沒覺得有壓力呢?”
段非凡聽到最后一句沒忍住笑了起來:“我是真沒想到那樣都能坑著錢。”
“別打岔。”江闊說。
“換了丁哲他們我可能可以吧,主要就是覺得自己扛過去就行了,習慣了,”段非凡嘆了口氣,“你剛沒生氣嗎,我說頭暈別跟我說話的時候。”
“生氣啊,”江闊說,“那又怎麼樣?我生氣你也可以生氣啊,吵幾句不就行了?我不能因為你生氣嗎?你是江總派來接替大炮的嗎?”
段非凡看著江闊。
“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得有個生病的樣子,”江闊皺了皺眉頭,“生病了就應該矯情一點兒,生病就是你趁機發泄不爽的機會,我說得可能有點兒過,但你也不能太在那頭了。”
這次段非凡是真的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真的是因為生病不舒服,心里的情緒翻得特別厲害。
這些話每一句都戳在心里,很刺激,就像摳掉舊疤,又怕疼,又刺激。
他從來沒想過江闊會跟他說這樣的話,而且說這麼多,他沒想過江闊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江闊是他從來沒接觸過的那種人,大少爺,脾氣又好又不好,腦子好使又不好使,但的確是他身邊走得近的這些人里,最敏感的人。他跟很多人關系都很好,但關系近的人很少,在各種或長或短或近或遠的關系里,江闊是第一個對他說出這樣話的人。
有些人根本察覺不到這些,有些人也許感受到了,但不知道說出來是否合適,所以跟他一樣選擇了回避。
只有江闊,敏感的同時,又擁有想說就說我管你聽著什麼感覺的那份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