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你爸過來,”段非凡湊近低聲問,“是來講和的嗎?”
“不算,”江闊說,“只是我不服軟,他就換個方向而已,老狐貍了。”
段非凡笑了起來:“是麼,畢竟白手起家,老狐貍也正常。”
“都信了吧?白手起家。”江闊說。
“不是嗎?”段非凡看著他。
“我爺爺才是白手起的家,只不過沒他現在這麼牛,”江闊小聲說,“他是有創業資金的。”
段非凡愣了一會兒:“編故事逗我們呢?”
“他平時酒桌上不怎麼聊天兒,今天是這幫人實在……社交達人,”江闊說,“追著問了,就編個故事蒙小孩兒。”
“編得跟真的似的,厲害,”段非凡說,“我是真信了。”
“您也不弱。”江闊說,“那一通替我編的。”
“但是被看穿了,”段非凡嘿嘿笑了幾聲,“他畢竟你親爹,太了解你了。”
“你沒事兒吧?”江闊看了一眼他的酒杯,“別一會兒沒到宿舍又睡著了。”
“不會,”段非凡說,“反正一會兒他們去107鬼混……你來嗎?”
“打牌嗎?”江闊問。
“嗯。”段非凡點頭。
“怕你們不夠輸的。”江闊說,“打一晚上我能把你們這月的麻辣燙包了。”
“聽到了沒!”段非凡一拍桌子,“今兒晚上江闊要從我們這兒贏走一個月的麻辣燙。”
“嘿!”董昆搓了搓手,把袖子一擼,“口氣不小?”
江闊笑著喝了口茶。
“這月我生活費還剩不少,今兒晚上不睡了!”孫季說,“反正明天放假。”
提到生活費,江闊的郁悶之情涌上心頭。
“我想問個問題啊,”他舉了舉手,“你們的生活費都是多少?”
“嗯?”段非凡轉頭看著他,“怎麼,這是要按著總數贏嗎?”
“不是,”江闊把杯子里剩的一口酒喝了,“我就是純粹地打聽一下。
”
“要感受一下普通男大學生的艱辛嗎?”董昆笑了起來,“我們幾個還行,都是兩千。”
“多少?”江闊愣了。
“兩千。”劉胖豎起兩個指頭,“兩千,夠吃一頓六親不認。”
“夠用?”江闊迅速算了一下,平均到每天是不到70塊。
“我們消費水平就在這兒呢,夠了,還有些人不到這個數,”孫季說,“不夠的就打工補上。”
“……打工?打什麼工?”江闊問。
“能干的多了,”董昆說,“你們這屆新生,好些一到學校就打聽打工的事兒了。”
“啊。”江闊看著他們。
“你爸不會是來跟你說生活費的吧?”段非凡看著他,“你生活費多少?”
“以前嗎?不知道,”江闊說,“刷卡就行。”
“靠!”一幫人同時喊了一嗓子。
“但是現在就是……”江闊有些猶豫,大家兩千都夠用,他這個三千五說出來似乎并不配得到任何安慰并且也無法得到“如何合理用三千五過完一個月”的建議。
“多少?”段非凡追了一句。
“三千五。”江闊說。
“操。”段非凡由衷地發出了感慨。
“你是覺得花不完想讓我們給出出主意嗎?”劉胖問。
江闊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最后只是擺了擺手。
大家馬上開始了關于三千五一個月應該存多少花多少,具體花費有哪些這個問題的探討。
“你卡是被沒收了?”段非凡問。
“那倒沒有,不過江總跟他老婆打了個賭,就是我會不會動卡里的錢,”江闊說,“我現在感覺是他倆合伙給我下套呢,但是……”
“但是你其實是想試試。”段非凡說。
“嗯,”江闊點點頭,“萬一能行呢?”
“……萬什麼一?”段非凡有些無奈,“這需要考慮萬一嗎?這妥妥的沒問題啊,唯一的萬一就是你又上哪兒花一千五睡躺椅去。
”
“一千五睡躺椅是我的問題嗎?”江闊看著他。
“是我的問題。”段非凡誠懇地說,“以后躺椅向你免費開放。”
“你以后就跟我們看齊,”董昆說,“衣食住行,按我們的標準來,包你年底還能攢下一筆給江總和他老婆買個禮物。”
懷著對三千五到底能做什麼的思考,江闊吃完了這頓飯,并且在走出包廂的時候有種隱隱的興奮,仿佛要進行一項什麼了不起的生存挑戰。
丁哲已經結完了賬,在停車場等著他們,摸完江總的巴博斯之后他去隔壁買了一兜吃喝,準備晚上打牌用。
“我剛從超市后門出去,想看之前那條近路修完沒,”丁哲指了指一排小飯店的后方,“猜我看到誰了?”
“我爸?”江闊問。
“……你喝了多少?”丁哲問。
“誰?”江闊問。
“你們宿舍馬嘯。”丁哲說,“在那家鴨腳煲后頭收拾垃圾搞衛生。”
“看到沒,”董昆說,“你說打什麼工,這就是打工的一種了。”
“江闊要打工?”丁哲震驚了。
“走走走,”段非凡一揮手,“回去再跟你說。”
“小路吧,能走了我看。”丁哲說。
這排店的后頭是一條不能過車的小路,直通學校大門旁邊的小街。
一眼過去,小路上連個路燈都沒有,要不是這幫人說能過,江闊根本連路都沒看到。
走到小路路口的時候,身后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怒罵聲。
接著是垃圾桶翻倒的聲音。
江闊回過頭,看到了一個飯店后門站著幾個人,有一個正揮著胳膊怒吼著:“說了這個不要扔!你他媽是沒腦子還是沒耳朵!”
“就那個店。”丁哲說。
“那個是馬嘯嗎?”江闊瞇縫了一下眼睛,想看清站在燈光之外的那個人影。
“應該是吧,估計是干活出錯了。”董昆說。
是馬嘯,身上穿的那件脫線的藍色T恤江闊能認出來,他就是看到這件衣服才把自己那件T恤給了馬嘯,但馬嘯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舍不得,一直沒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