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當年非典前往小湯山醫院支援的一線醫務人員,“若有戰,召必回”的請愿書;
看到扔下錢和口罩就走、不愿留下名字的環衛老人和年輕男人,與說著“國難當頭,匹夫有責”、自發去前線運送物資的貨車司機;
看到把定點醫院的醫生擋在門口拒給物資,卻敢攔下央視記者,將一萬六千套N95口罩優先供給給莆田醫院的武漢紅十字會;
看到武昌醫院院長劉智明殉職,他的遺孀,武漢市第三醫院的護士長蔡利萍追著扒在車后大哭;
看到“刻”在空無一人、蒼茫雪地里的,“送別李文亮”。[1]
……太多、太多了。
“我靠……”陶灼腳趾頭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勾勾著,他紅著眼圈劃手機,小聲嘟囔,“這都是些什麼啊……”
抽著氣使勁揉揉臉,他又清清嗓子,給家里打電話,嚴肅地跟老爸老媽又強調一遍病毒的嚴重性,一定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你別管我們了。”老媽的情緒聽著也是不怎麼高漲,“現在連嬰兒能都感染,你們也得注意保護自己,啊,缺什麼就跟媽說。”
陶灼聽見老爸還在旁邊插了句“問他吃不吃餃子,給他送點兒”。
“哎,我不吃。”陶灼鼻子猛地一酸,又說:“我們包著呢,你倆別惦記我啦!”
“行行,好。”老媽笑了笑,“狗崽子,從小到大連自己的襪子都不洗,出去還會包餃子了。”
陶灼心虛地咧咧嘴,又問老媽:“我哥怎麼樣?這兩天給他發微信都愛理不理的……小陶姐也還好吧?”
“不就是著急唯唯麼。”老媽提起這茬就沒忍住嘆氣,“年前到現在就沒歇班,說忙不過來,不管什麼科室了能上的都上,那你光用人去堵關鍵是醫院缺東西啊!昨天還是你哥不知道去哪兒淘弄半箱子口罩給她送去。
穿得跟外星人一樣,連你哥面都不見,隔著老遠讓他把箱子一擱就趕他走了……”
“什麼外星人……那是防護服,都得那麼穿。”陶灼安慰老媽,“她是怕我哥走近了不安全。”
“你媽還能不知道啊?”老媽這幾天估計也不敢跟陶臻多說這些,憋壞了,一開頭就停不下來,接著說:“她在咱們這兒還算好,那些去武漢的,我跟你爸都看不得,全都是當媽的,抱著孩子在那掉眼淚。還有些小姑娘,有的比你年齡還小,折騰得都沒樣子了,飯都沒時間吃,還感染……你哥昨天給唯唯她爸媽打電話,老兩口嘴上說得好聽,沒事兒沒事兒的,怎麼可能不心疼。”
陶灼剛看完的視頻里就有無力大哭的護士,老媽一開口他就有畫面感,心里頓時堵得難受。
“我哥得心疼死了吧。”陶灼甕聲甕氣地說。
“能不心疼麼,醫院現在是什麼地方?”老媽擤擤鼻子,“我還心疼你哥呢,操心唯唯還得操心他的店,上火上得一天也不說話,這怎麼也見不著好了呢……”
厲歲寒掛了電話回來,看見陶灼喪著臉窩在沙發里,眼皮還濕漉漉的。
“怎麼了?”他立馬過去問。
“沒有,看了幾個視頻。”陶灼把臉朝厲歲寒肚子上埋,厲歲寒摸摸他的頭。
“你會包餃子麼?”陶灼埋了會兒,抱著他的腰抬起臉問。
兩人對著手機搜來的食譜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把餡子剁了,面也和上了。
“這能行麼?”陶灼懷疑地用手指頭戳面團,□□都拉絲兒,“這麼黏?”
“得發面。”厲歲寒嚴謹地按照食譜比例又摻了些面粉,用保鮮膜把面盆一裹,讓它去發面。
陶灼一開始還有興頭,弄完以后簡直累得要死,他再也不想包餃子了,出去往沙發上一歪就不動彈,還感嘆:“我媽可真不容易。”
說完頓了頓,想起家里這些年都是陶臻主廚了,又更正道:“我哥更不容易。”
厲歲寒給他倒了杯果汁喝,陶灼拍拍沙發讓他坐下,枕著厲歲寒的腿,眼睛錯也不錯地欣賞他的臉。
“你說,回頭隔離完我突然帶你回家,我媽能不能欣然接受?”陶灼開始想象。
“還想要‘欣然’呢?”厲歲寒笑了。
陶灼“啊”一聲,先是跟著樂一下,然后越想越好笑。
是有點兒過分了,一般家庭能接受就不錯,他還想要欣然接受,確實有些強媽所難。
“那就一般接受也行,我跟她慢慢墨跡。”陶灼退而求其次。
“我覺得,比起你家里能不能接受你找個男的,更需要接受的是那個男的是我。”厲歲寒笑著搖搖頭,“給自己兒子找家教,找了個引狼入室。”
陶灼跟他對視一眼,忍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陶灼傻樂半天,厲歲寒摸摸他的臉,又碰碰他的眼角眉骨,說:“真準備現在說?以后也一樣。”
“早晚都得說,以后也一樣那干脆就早點兒挑明白,”陶灼抓住厲歲寒的手親了親,“不想讓你自己跟家里頂著,也不想我小姑一天急慌慌就盯著我張羅。”
厲歲寒嘴角往上一牽,又問:“你不怕?”
“要說一點兒不慌還是有點兒虛,但是怕倒確實不怎麼怕。”陶灼曲起一條腿架著腳丫子晃晃,“我不是跟你說了麼,我爸媽心里有數,他倆就是裝著不明白,我哥肯定跟我站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