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歲寒的口鼻就停在他頸側不遠不近的位置, 熱騰騰的呼吸撲在皮膚上,緩緩變換著細微的角度若即若離, 激起一簇簇的雞皮疙瘩。
陶灼從脖子一路麻到太陽穴,頭皮都發緊,厲歲寒卻只是停了會兒,緊緊手臂, 將他放開了。
水龍頭還開著, 湍湍的水流聲音聽得人失神, 厲歲寒悄然深呼吸, 面色如常地轉回水槽前繼續刷碗。
陶灼也不知道心里是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兒失落, 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他臉紅紅地也貼著櫥柜站好, 壓住自己怪模怪樣撐起來的褲子。
此刻從后面看, 兩人一左一右, 隔著半條手臂的距離各自站著,倒是突然顯得無比和諧起來了。
“就是說, 那天你是因為喝多了?”陶灼小聲問, 給厲歲寒找了個比較標準的解釋。
“那天我是喝酒了, 但是沒喝多。”厲歲寒卻沒順著他的話說,他把涮干凈的鍋碗瓢盆一個個碼到控水臺上, 睫毛微微斂下去, 眉眼間有著不太自在的愧色,“這種事我不想騙你, 當時確實是我沒控制好自己,有點兒……情不自禁。”
“哦……”陶灼愣愣地看他,點點頭,又答應一聲:“哦。”
厲歲寒真是要麼不說,要麼就太坦誠了,陶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有什麼情緒,反倒被“情不自禁”這個詞兒在心底撓了一下。
他回想起當時厲歲寒壓制著他的力道,那些動作與情熱,喉嚨口一緊,搭在料理臺上的手摳了摳邊沿。
……你確實是有點兒沒禁住,那麼兇。
“所以,當時對你那樣,對我來說就不存在什麼原因,”厲歲寒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臺面,看向陶灼,無奈地抿了下嘴角,“說到底就是放縱自己占你便宜,其他原因都是借口。
明白了?”
陶灼面對著厲歲寒的坦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同時還說不來的有點兒心疼。
他一下子就能理解厲歲寒為什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因為厲歲寒的無奈和自責都是真實的:他當時確實沖動了,并且到了現在,他完全可以說點兒肉麻的話糊弄過去,但也沒有否定自己的沖動,而他厲歲寒本人又是個那麼講究、言談舉止都很體面的人。
讓一個講究人,主動承認自己“精蟲上腦”。
陶灼強大的共情能力瞬間讓他感到了尷尬。
雖然厲歲寒說自己沒喝多,但酒就是酒,喝多喝少都會影響一個人的清醒,況且他跟黎洋分手后都不知道憋多久了……說不定現在也……
不不不不能想這個,更尷尬了!
陶灼在心底害著臊抓狂。
每個人都做過當時腦子一熱事后頭皮發麻的事,比如他剛認識厲歲寒時裝模作樣地顯擺自己的美術本,結果翻了個大車。
就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他都不好意思告訴厲歲寒“那次就是我虛榮心作祟”,只祈禱厲歲寒已經忘記了,他這輩子都不想主動去提了。
更別說自我剖析起來怎麼都很難堪的“□□”。
——他不也不好意思承認,是他先去親了厲歲寒麼?
想到這兒,陶灼的思路又拐彎了。
如果他對厲歲寒沒有感覺,那厲歲寒那樣稀里糊涂地把他抓著磋磨一通,確實不用管什麼理由,就是耍流氓。
問題是……
陶灼心情復雜地瞥了厲歲寒一眼。
問題是當時他也沒拒絕啊……那不就是等于告訴厲歲寒,他喜歡他,愿意跟他做那些事的意思?
“可是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你了啊。”他對厲歲寒說。
說完他又反應過來:“哦你當時覺得我只是好奇。”
厲歲寒哭笑不得地挑了下眉。
“所以就是,”陶灼終于把問題串明白了,他拿過兩個小碗,一個當做自己,一個當做厲歲寒,在臺子上轉來轉去,“所以就是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你了,但是你覺得我是好奇,所以你對我那什麼以后,我對你告白,你就更覺得我是因為更好奇了,就讓我醒醒。”
厲歲寒把兩只碗拿過去又洗一遍,擦干臺面上所有水跡,糾正陶灼:“我是覺得你被摸爽了,所以被快感沖暈了頭。”
陶灼:“……”
“你這是人話?”陶灼臉紅得像個豬頭,簡直要被驚呆了。
厲歲寒看他一眼,彈了陶灼一臉水,陶灼往他手腕上抽一巴掌,又被厲歲寒將手攥進了掌心里。
“陶灼。”厲歲寒靠著臺子玩他的手,剛洗過的手指清爽干澀,分開他的指縫,往他掌心里磨蹭,輕聲喊他的名字。
“你沒談過戀愛,沒做過愛,什麼都沒經歷過,可能分不清一時興起和真正的感情是兩碼事,更不知道真正的同性戀需要面對多少阻撓。”厲歲寒抬起眼簾注視他,“而我知道。”
“我當時總是想,真的不應該那樣跟你相處,”厲歲寒皺皺眉,“與其說你是受我們的影響掰彎自己,我更覺得是我很多時候無意識地'引導'了你,這樣不對。”
陶灼想辯駁,厲歲寒擺擺手示意他先聽自己說完。
“你那時候有很多細節,說話也好舉動也好,都還是個正常的直男,包括那天晚上我親你,你的本能反應也是躲避,所以我對你有種……”厲歲寒頓了頓,“罪惡感,你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