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故作風輕在看到葉開的那一瞬間消弭于無形。他圖,圖他一個笑,圖他黃昏中看向他的眼神,圖他一聲驚喜的“又涵哥哥”。
葉開得了便宜賣乖,做作而含蓄地說:“你喜歡我也太早了點吧。”
“沒喜歡,你想多了。”陳又涵淡淡地反駁,手指滑動翻過頁面。
見葉開沒動靜,他隨即瞥了他一眼,覺得好笑,“這也生氣?”放下iPad認真哄:“沒喜歡,但也已經是很深的感情。”
葉開不樂意聽,大概是起床氣的原因,他冷冷地哼一聲,薄毯一裹面朝舷窗搭起二郎腿。
陳又涵深呼吸,把人拉進懷里,摟他的肩膀,擰他的鼻尖,親他柔軟的臉頰和冷冰冰嗲兮兮的眼睛,很沒原則地說:“喜歡,當然是喜歡,飛十幾個小時就為了見你一面不是喜歡是什麼。何止那時候喜歡,更早的時候就喜歡,每和你多見一面,我就控制不住多喜歡你一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起碼和你見一百次,等你十八歲我早就高燒不退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你要是不回應我,我就天天去學校門口堵你,像小混混堵校花那樣,全天翼都知道葉開有個死皮賴臉的追求者,還好長得不賴,還開蘭博基尼,沒幾天就都起哄讓你答應我。”
越扯越沒個正形,葉開忍不住笑起來。陳又涵一席話又輕又低沉地貼著他耳邊說,旁人都聽不到,只覺得這兩人膩歪得沒救。
“高興了?沒高興再編幾句,編滿五個小時。”
葉開無語,冷眼看他:“你編,五個小時夠你編到八十歲。”
陳又涵哄得信手拈來,但有股漫不經心的真誠,他牽動唇角:“八十歲有什麼好編的,像外公外婆那樣就可以。
喝喝茶,養養花,夏天去看雪山,冬天去海邊曬太陽,還有什麼?”他沉吟,聲音低下去:“等你八十歲,我得活到九十六。酒是戒了,從明天起煙也戒了吧。”在葉開發頂親了親,哄著哄著怎麼把自己給哄傷心了?他話沒講全,等他過了九十六走了,葉開怎麼辦?他還有十幾年好過。……他一個人怎麼過?
葉開在薄毯下摟住他,不動聲色地,并不刻意。隨即自然地說:“我八十歲就夠了。”仰起臉,干凈的臉上平靜而天真,“八十歲也是高壽吧,又涵哥哥?”
陳又涵聽不下去,心口疼得厲害,不得不笑著輕描淡寫地掠過:“不說了好不好?”
葉開依偎著他果然不再說話。
半晌,陳又涵聽到他輕聲著說:“我會找不到你的。別讓我找不到你。”
空姐進行客艙服務,經過他們時違背職業素養地多看了兩眼。只覺得般配。從骨子里透出的般配。她一眼看到愛情,回機組時打消了給陳又涵遞電話號碼的念頭。
飛機在黃昏時降落溫哥華。提取行李后穿過亂糟糟的人群走向出口,蘭曼和瞿仲禮舉著牌子迎接他們。白色的光潔卡紙板,黑色馬克筆,上面并排寫著葉開和陳又涵的名字,中間有個愛心相連。
蘭曼先擁抱陳又涵。
人的歲數上來,身高總會越來越萎縮。
陳又涵覺得蘭曼似乎是矮了許多,貼心而紳士地俯下身與她抱了抱。蘭曼清瘦的身子被他摟在懷里,蒼老但保養得當的手在陳又涵后背輕拍了拍:“又涵,我們等了你兩年了。”
陳又涵被她這若有似無的一句輕嘆弄得哽咽了一下。
陳家沒有這麼年長的長輩。他的母親寧姝是個身世成謎的孤兒,奶奶早逝,爺爺年輕時心力耗得厲害,也沒有很長壽。他把葉家的長輩當做自己的長輩來對待。蘭曼的體溫、香水味、柔軟的發絲、慈祥但依然清亮聰慧的雙眼,前所未有地讓陳又涵覺得自己是個小輩。
瞿仲禮隨即也抱了上來,蘭曼有點失態,眼睛很紅,瞿仲禮把她抱進懷里,哄小姑娘一樣地說:“不哭不哭了,曼曼,你看又涵是不是快趕上我年輕時那麼帥了?”
蘭曼破涕為笑:“你比他差遠了!”
四個人都笑。
葉開說:“又涵哥哥,你還沒有打招呼。”
陳又涵便依次叫過“外公”、“外婆”。
蘭曼看他的眼神溫柔得要溢出水,從包里摸出一個很厚的紅包遞給陳又涵:“這是寧市老一輩的禮節,知道你不缺錢,但這個必須收下。”
陳又涵多少年沒收過紅包了,兩手接過,發現紅包封面上燙著一個絲絨的“囍”字。
第89章
陳又涵被這個大紅“囍”字灼熱了視線, 怕自己失態,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后很快地抬起視線。英俊的面容上掛著笑,眼神溫柔, 但一貫左右逢源的社交技巧卻在此刻啞了火。葉開適時湊上來,搭著他的肩大驚小怪道:“哇塞,外婆, 你偏心!”說著一把從陳又涵手里搶過紅包拆開封口:“我來看看有多少……”
六千六百六十六,老版的人民幣,嶄新挺括的樣子應該從沒有在市場上流通過。
這套錢的歲數比葉開年紀都大。
他把紅包拍回給陳又涵胸口, 故意唉聲嘆氣:“白高興了, 一張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