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開心驚膽戰,下車的瞬間感覺特別不真實,腿都有點軟。不是嚇得,是腎上腺素過激后的正常生理反應,他第一次滑雪上高級山道也是這樣。
然而終歸丟臉,把氣全撒到了陳又涵頭上——
“騙子!”
陳又涵手忙腳亂地抱住那只被他狠狠扔過來的頭盔,一邊笑得嗆風一邊一疊聲地道歉。
葉開不理他,冷著臉自顧自往湖邊走。走了沒幾步被陳又涵拽住胳膊拉進了懷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道:“別生氣,小花老師,都是你教得好。”
葉開想掙脫,陳又涵禁錮著他,光天化日耍賴皮:“別躲,不然我親你了。”
大概是受了千錘百煉,已經過了會害羞心虛要臉的年紀,老男人真的很容易得寸進尺。
葉開扯著幕布勉勵維持一出蹩腳大戲:“我還沒分手……”
“我不信。”陳又涵牽住他的手,往湖邊走去。
湖光山色間,一切心事都可以輕拿輕放了。他漫不經心地說:“小開,不要騙我,你不是這樣的人。”
葉開只能嘴硬:“我是。你根本不了解我,我現在就是這樣的人。”
陳又涵反問他,眸色沉靜:“哪樣?”
葉開磕絆了一下:“會腳踏兩只船,出軌背叛約炮隨便玩玩的那樣。”
他的氣質那麼干凈剔透,長得又是那麼漂亮從容,整個人站在這樣的天地間,就好像是最純粹的存在。講出這些詞,就好像平白讓一朵朱麗葉濺上了泥點。陳又涵蹙眉,有些嚴厲地說:“住口。”
“我說真的,你看不出來嗎。”葉開甩開他的手,心砰砰跳,一邊努力想著說辭。
“你跟我玩玩?”陳又涵不敢置信,沉默了會兒后問得艱澀。
“對,我跟你玩玩而已。”葉開點點頭,順手抽出一根嫩黃色的草芯,“你說過的,反正你也沒辦法一直對著一個人,我也是。不可以嗎?”
陳又涵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凝視著葉開的背影。
他白色的T恤被湖邊長風鼓起,更襯得身形瘦削孤單。黑發飄揚著,葉開轉過身,很漂亮的眉眼,很沉靜的神情。在藍色湖水的映襯下,他真的讓人移不開眼。倏爾,他笑了一下,那一下如同春風化開透明的冰,陳又涵眼中的一切都跟著生動了起來。
葉開笑著說:“玩不起嗎?又涵哥哥。”
像梅菲斯特在浮士德耳邊的低語。
用最純凈、甜美的蘋果,誘人墮落。
陳又涵氣息冷峻深沉,真的生氣了——而非傷心。
“小開,你想讓我傷心有一百種更直接的方式,不要這樣。”
葉開更加不以為意地笑笑,沿著湖邊小路退著走,說道:“又涵哥哥,我對你還有感覺,你也還愛我,玩一玩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他眼見著陳又涵的臉色變了,心里跟被蜜蜂蜇了一樣,很微妙地刺痛。
風吹過山谷的聲音很好聽,好像帶著悠然的回音。
陳又涵走向他,冷著臉說:“和Lucas分手,我陪你玩到底。”
“不行。”葉開斷然回絕,“他和我是認真的。”
陳又涵注視著他:“我也會和你認真。”
“晚了,”葉開很甜地一笑:“我怕了你,但又忘不了你——又涵哥哥,消滅痛苦的唯一辦法就是快樂。我不要你的認真,反正你也認真不了。我只要你跟我玩玩,七天,七天以后一拍兩散。”
他的表演以假亂真,說的字字句句都對應著陳又涵當初說過的話。
陳又涵無形中好像被什麼利刃刺入。他麻木了,連痛也開始覺得無所謂,反倒靠近葉開身邊,抬手扣住他纖細的被風吹得溫涼的后頸:“衣服穿起來,別吹風。”
“你不答應?”
“我不答應。”
葉開慌了一下。他完全沒想到陳又涵在他身上會這麼有原則,吞咽了一下故作鎮定地說:“萬一玩著玩著當了真,我也可以和Lucas分手——難道不是正合你意嗎?”
陳又涵瞥他一眼:“你把感情當什麼?”
我他媽。
葉開套上衛衣,風太大,他垂眸不敢看陳又涵,一個勁兒跟拉鏈死磕。
陳又涵嘆了口氣,半俯下身幫他對上拉鏈扣:“別到我身上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也沒你說的那麼放不下我。”沒招兒了,連激將法都用上。
陳又涵面無表情地凝視他,眸色越轉越深,真動了氣。可以剖心自證的話他早就做了。然而轉念一想,心口抽得直疼。他自己作的孽,哪怕真剖了心葉開也只會認為那是假的。
“寶寶,”他無可奈何,沉穩地盯著葉開:“我陪你胡鬧,但不可以上床。”
葉開耳根子瞬間就紅了,一把推開他——
“誰要跟你玩過家家!”
陳又涵壓著怒氣,用力拽住他胳膊:“所以你這兩年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找炮友,跟人隨便上床?”
“關你屁事!”葉開掙脫他,卻沒有否認。
陳又涵一顆心沉了又沉,徹底被打入無間地獄。他猛地把人拉進懷里,幾乎是掐著他的手臂,用力地、一字一句地問:“你真的變成這樣。”
“是又怎麼樣。”葉開倔強地迎視著他,眼看著當他承認的那一瞬間,陳又涵猶如被重物碾過,所有的意氣在頃刻間潰敗崩塌,眼神里的光如星星隕落,墜入了暗無天日的黑黢黢的宇宙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