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涵也覺得有點過,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 罵道:“回去就停顧岫的職!”
葉開扭頭想溜:“我好像也不是很餓……”
陳又涵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跑什麼?”
葉開眼神亂飄, 好像被這溫柔的海風吹散了:“我、我害怕!”
高中生心似那海底針, 陳又涵撈不著,費解地問:“你怕什麼?”
那怎麼說得出口?怕氣氛太曖昧他的心跳失速,怕燈光太溫柔他的眼神會不舍得移開,怕玫瑰太美他食不知味,怕陳又涵的目光、聲音、氣息讓他的秘密無處可逃就此暴露于南太平洋的夜風中。
陳又涵什麼都懂,但不放過他,把他拉到身前,眼神挨得更近, 路燈的光暈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他慢條斯理地問:“你到底怕什麼?”
侍應生和管家遠遠地站著,海浪一波又一波溫柔反復,白色燭火跳動了一下,亦如葉開此刻被戳破的心。他垂下眼眸。陳又涵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招過管家,讓他把餐桌撤了。
葉開聽蒙了,這些侍應生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布置,玫瑰都是從內島空運過來的。他說:“wait!”注視著陳又涵的眼睛說:“又涵哥哥,我不害怕。……我很喜歡。”
我只是怕自己太過喜歡。
餐是米其林主廚親自甄選的專屬菜單,一共二十六道料理,主菜是當初評星的橙味煎鱈魚和迷迭香意式烤羊排,整個就餐流程持續了近兩個小時。佐餐酒還是配的莫吉托,雖然不正宗,但這是他的極限了。日暮四沉,鎏金色的黃昏撕裂云層,漸漸把天空涂抹成粉色。他又醉了。
用過餐,兩人沿著沙灘并行,長長的椰林旁是長長連綿的腳印。
他們走得很遠,走到那座白色教堂旁。陳又涵手里還握著杯威士忌,冰快化了,成了小小的浮冰。葉開覺得自己就是那浮冰,被陳又涵的掌心焐熱,漸漸融化。
“又涵哥哥,威士忌那麼好喝嗎?”他呼出的氣息有蘋果和薄荷的香味,是少年般的干凈。他看著陳又涵的眼睛:“我可以試試嗎?”
陳又涵失笑:“你是不是對自己酒量有什麼誤解?”
“就一口,一小口,一小小小口。”
陳又涵舉高手:“想都別想。”
葉開去搶,赤腳踩在沙灘上,手臂伸得筆直。可惜陳又涵身高碾壓,他躲著,輕輕松松就可以讓葉開碰不到杯子,很寵地罵:“你又叛逆期是不是?”
葉開推他胸膛,很吃力地踮起腳:“我就嘗——”
眼睛倏然睜大。
他失去平衡,推著陳又涵,兩人摔在沙灘上,威士忌灑了滿身。
嘴唇貼著陳又涵的唇角,像在親他。
溫的。
還很柔軟。
呼吸灼熱,糾纏著他,有淡淡的酒味。
威士忌……
葉開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怔愣地說完后半句:“……一口。”
我真的就嘗一口。
心跳好快。
好快好快好快好快好快。
失去控制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強烈地沖擊著天靈蓋,鼻子酸酸的,怎麼會想哭?像聞到了煙火大會嗆人的硝煙味。可哪里有煙花?
炸在他心里了。
夜色是太好的掩護,誰都看不到對方滾動的喉結。
陳又涵聲音都沙啞了:“起來。”
葉開推著他的胸膛,手忙腳亂,聰明勁兒都不見了,腿軟手也軟,一口唇上的威士忌徹底奪走了他的力氣,他又跌倒,跌回陳又涵的懷里。
陳又涵悶哼一聲,徒勞地緊握著威士忌酒杯。
哪還有酒,灑了自己滿身,香味縈繞在鼻尖,他千杯不倒,可此刻聞著酒香就神志不清。
葉開傻乎乎地說:“又涵哥哥,你心跳好快。”
陳又涵全身都緊繃著,襯衫下的胸肌、腰腹肌肉,甚至肩背手臂無一不在用力。
夜色下,他看不清表情。
葉開就伏在他身上,兩人臉對著臉,呼吸交聞,鼻尖幾乎碰到一起。
陳又涵不敢輕舉妄動,葉開卻著了魔,心已經不在胸腔里,在海里了,在浪里了,在輕柔地循環往復,一波又一波推著他,推著他藏了那麼久的喜歡。他攥著陳又涵的襯衫前襟,慢慢地低下了頭——
“小開!”
陳又涵狼狽而匆忙地推開他。那麼用力,葉開被摔得疼了,聽到陳又涵生硬地說:“你醉了。”
葉開怔愣,迷茫,半坐著,手捂著腦袋,心里的煙花消失了,只留下硫磺的味道和滿地紅紅的碎屑。
啪嗒。
左眼莫名其妙流了眼淚,滴在沙子上,洇成一個暗色的小圓點。但就是那一滴。這應該算不上哭。葉開低聲說:“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要親你。”
眼前出現一只手。
他握住,陳又涵把他拉起身,幫他拍著后背的沙子,聲音溫柔而尋常:“對不起,是我反應太大。是不是很疼?”
葉開搖搖頭:“不疼。”
又說:“又涵哥哥,對不起,我其實就是想親你。”
拍沙子的手停住,陳又涵猝不及防地抬起頭:“你說什麼?”
葉開又說:“我亂說的,我騙你的,我逗你玩兒。”
又抱住陳又涵,雙手圈著他的脖頸,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唇瓣軟軟地貼著陳又涵的腮,一觸即分。腳尖踮起,他說:“如果沒有姐姐,我就喜歡你。
”
跑了。
撩完就跑遠了。
風鼓起他的T恤,身后是一串淺淺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