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第280章

  馬寶純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出神,有時悄悄抹個淚,卻也十分堅強。

  她有一回問少棠:“我其實猜到,你大哥是不是不在了?”

  馬寶純說:“我記得清楚,當時他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開,先撞的肯定是他。你大哥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永遠都是這樣,他不愿意讓家里其他人吃苦受罪,最后一家子所有的苦,都讓他一個人吃了。”

  孟小北孟小京哥倆開學都被打發回北京,為了瞞住爺爺奶奶,得繼續在北京念書,大四還關系著畢業分配。

  少棠有半年在北京和西安兩城之間奔波,給他嫂子雇了一名護工在醫院里照顧起居。

  事故的肇事者,在事發之后一天即落網被抓,就是一輛手續不全的違章渣土車。少棠往交警局和法院跑了幾趟,處理繁瑣的善后,又去孟建民廠里談傷員在西安的后續治療費用,以及找保險公司扯皮。在當時混亂狀況下,孟家也沒有別的能打能吵能扛事兒的男丁,親戚都在北京上班,只能少棠去跑,為他大哥嫂子討個公道。

  偶爾覺著難受難撐的時候,想想頭頂青天孟建民盯著他呢。

  保險公司不厚道,原本想賴賬,說你這是刑事責任案件,抓到了嫌犯,就是肇事者賠償,我們不管賠,不能讓你拿雙份,出個事故你還有的賺?少棠急了跟保險公司的人摳法律條文,說老子他媽的這麼些年都是跟人簽合同的,以為我不懂法沒見過合同?條款上怎麼寫的你就怎麼給我賠,不然我叫我的律師跟你打這個官司。

  保險公司欺軟怕硬,看過少棠名片上的臺頭,那間公司名字,權衡利弊,估摸惹不起,于是賠了。

  也是因為這樣狀況,原本有可能針對到少棠身上的怨恨與責難,就沒人顧得上了。建民不在,一家之主就是老太太,別人輪不到。再者說,如今這情形,誰把賀少棠攆走,誰就頂上來負責孟建民留下的遺孀老小,將來孤兒寡母有個需要,誰擔著?

  案子后來判決比較順利,該伏法的伏法,該賠錢的賠錢,依照當時情況,算是給一個普通工人家庭爭到一筆巨款。然而多少錢能挽回一條鮮活生命?

  

  此前,母親住院恢復期間,孟小北孟小京回家一趟,整理父母的東西。

  大屋酒柜上,擺有孟建民一張黑白相,兩只香燭。孟建民年輕時英俊端正,雙眼極有神。經大姑提醒,頭七當晚,兩兄弟在他們大院門外,大馬路的路口處,燒了一盆紙錢,算是燒七。

  孟小北從衣柜里給他媽媽收拾出一些衣物和日用品,準備帶去醫院。

  聶卉一直安慰著男朋友。女孩安慰人的方式,大抵就是哭,掉眼淚,柔情攻勢。由這種方式來減輕另一方情緒上心靈上的痛苦,也不失為一種有效方法。

  然而少棠不能也哭。少棠和孟小北兩人自始至終沒有互相說話,就埋頭收拾東西。 

  孟小京側身坐在他們家窗臺上,眼望遠處一片空曠開闊地帶,發呆片刻,轉過頭道:“孟小北,爸爸這麼多年永遠還是更疼你。”

  孟小京逆光的身形在窗前化作一叢剪影,眼睛黝黑,說:“爸爸就是沒有等我,沒理我,他最后心里最惦記的人是你。

”   

  孟小北仿佛就是從那一年,經歷了這許多事,性格變內向穩重很多,說話口氣都變了,一下子長大。

  他天生不是那種多愁善感自怨自艾的人,不會過度自躪苛責放逐人生。他不會認命,他從來都是遇挫折而更強,他可以活得很好。

  孟小北往北京給祁亮打了個長途,在電話里說:“亮亮,沒事,我問問你怎樣,好好過日子,別再晃蕩。”

  祁亮:“你干嘛啊,莫名其妙的,我日子過得好著呢!你真夠操心的。”

  孟小北說:“我家里出了點事。我爸我媽出車禍了,我爸爸不在了。”

  祁亮在電話里半天沒說出話,需要一段時間反應,二十歲男孩,沒有“爸爸不在了”這樣的概念。

  后來祁亮對孟小北說,掛斷電話之后,他立刻就給祁建東和他媽媽分別打了電話。祁建東當時特激動,電話里嗓門賊大,豪氣地談笑風生,以為他兒子主動找他和解、向他低頭了,父子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祁亮給蕭老師打電話,鼓了勇氣對蕭逸說:“就是想問問,你過得好麼?以后還能叫你小逸逸嗎?”

  蕭逸也詫異:“小亮你怎麼啦?”

  祁亮撅嘴小聲說:“我心里一直特想你,不好意思跟你說,怕你嘲笑我沒有人要了。”

  

  大屋窗臺上有一排盆栽,夏天一個多星期沒澆水,集體打蔫兒,那盆文竹纖細的莖桿直接萎了快要枯死。孟小北趕忙拎了噴壺澆花。這都是他爸,養病期間平日里侍弄幾株花草。種的有吊蘭、君子蘭、文竹,皆是清雅氣質一類的植物。 

  回想住在這個家的兩年高中時光,孟建民當時確實病得很重,夜夜咳嗽。

孟小北自己反省,他好像沒有幫他爸倒過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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