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陸進朗站起來,輕輕拉住文家寧的手腕,說道:“有話回去再說吧。”
文家寧轉頭看他,點了點頭。
上車之后,陸進朗特意坐到了前排,把后座的空間讓給他們兄弟兩個。
柯信帆拿出煙來想要抽,文家寧卻說道:“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抽煙?連這麼點小事你都不能為別人著想嗎?”
柯信帆手指夾著煙轉了轉,還是收了起來,他突然說道:“你還記得你以前剛讀初中的時候嗎?”
文家寧冷淡地說道:“不記得了。”
柯信帆卻自顧說下去:“你從小脾氣不好,陰陽怪氣的——”
“有你陰陽怪氣嗎?”文家寧冷聲打斷他。
坐在前排的陸進朗聽得笑了,他對文家寧說道:“讓你哥哥往下說吧。”
文家寧這才不說話了,柯信帆于是繼續說道:“當時剛上初中,在班上惹了別人不高興,都是我去幫你擺平的。我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你在后面非要跟著一起去,怎麼罵都罵不走……”
“你罵的話很難聽吧?”文家寧說。
柯信帆沒有否認。那個時候他也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年紀。他開始懂得弟弟的殘疾是多麼的難以啟齒,甚至都無法作為一個完整的男人。再加上柯信航性格并不討人喜歡,柯信帆那時候也開始有些厭惡這個弟弟。他跟那群朋友出去,柯信航想要跟,他就會私下跟柯信航說一些難聽的話,甚至是帶著些侮辱意味的話語,可是當他看到柯信航眼睛泛著淚光恨著他,又會忍不住產生罪惡感。
他們兄弟兩個的感情很復雜,并不是沒有感情,可是中間也伴隨著許多語言上的傷害。
甚至到了現在,柯信帆還是沒有改掉嘴賤的習慣。只不過他的弟弟不會再用那種委屈帶著仇恨的眼神看他了,他發現他的弟弟對于他帶著惡意的語言,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其實這或許是件好事,說明他弟弟成長了,心里強大了,還有了別的可以依靠的人,不再需要他了。
車里的氛圍一時間游戲沉悶。
后來柯信帆抬手碰了碰文家寧的手,文家寧抬手躲開了。柯信帆又一次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臂,然后用力一拉把文家寧給抱在了懷里。
文家寧起初掙扎了一下,可是柯信帆抱得很緊,他沒能掙開,便放松了身體由著他抱著。
柯信帆說:“對不起。”
陸進朗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文家寧有些發愣。
柯信帆仍然緊緊抱著他,“看到你現在生活得好,哥哥就放心了。那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不用擔心。”
文家寧深呼吸一口氣,說:“不用你還錢。”又過了一會兒,他才伸手抱住柯信帆,喊了一聲“大哥”。
他不是第一次喊柯信帆大哥,不過唯有這一次,他好像真的覺得面前這個人是他的哥哥。他總是覺得有一種分不清妄想和現實的感覺。
那天晚上,柯信帆留下來在文家寧的別墅過夜。
文家寧幫他安排了一樓的一間客房,柯信帆早早就躺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文家寧還沒醒過來,陸進朗下樓看到柯信帆蹲在房門口抽煙,身邊放著他的小旅行包。這個包當時他被擄走的時候也被那群人一起帶走了,現在又跟著他一起給送了回來。
陸進朗問他:“要走?”
柯信帆轉頭看一眼陸進朗,“我弟弟還沒起來啊?”
陸進朗應道:“還在睡。”
柯信帆聞言笑了一下,“看你把他慣的。”
陸進朗說:“睡得著說明他心情是輕松的,沒什麼壓力,這是好事。”
柯信帆一根煙抽完,本來想在門上按滅掉,卻猶豫一下還是掐熄了站起來扔到了客廳的垃圾桶,他拍拍手,對陸進朗說:“我走了。”
陸進朗問他:“打算去哪里?”
柯信帆回答道:“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來。那八百萬我會叫他給我掏出來的。”
陸進朗不贊成,“你想過再去招惹他可能的后果嗎?”
柯信帆看他一眼,“我不會那麼沖動的,這次會慢慢來,跟他好好玩下去。”
陸進朗沒有說話。
柯信帆對他說:“你們不必管我,這回就算我死了,也不管你們的事。”
陸進朗沉默一下,對他說:“我不會再管你,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好。”
柯信帆點了點頭,對陸進朗說:“謝了,兄弟。”說完,他自己笑了,“不該叫你兄弟,叫你什麼好呢?”他自己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一直在笑著,伸手拉開房門朝外面走去。
站在門口,柯信帆跟陸進朗揮揮手,隨后抬起手關上了門。
陸進朗轉過身,看到文家寧穿著睡衣拖鞋站在樓梯上,正看著大門的方向。
“他走了,”陸進朗一邊說,一邊朝樓梯上走去。
文家寧點點頭,“他說的話我聽到了。”
陸進朗一直走到他面前的一格樓梯才停了下來,說道:“你昨晚跟他說那些話,老實說我挺緊張的,你不怕惹怒了他,他又拿你的事情當威脅?”
文家寧問道:“你覺得他會嗎?”
陸進朗很認真地回答他:“我覺得應該不會。”
文家寧輕輕“嗯”一聲,“我覺得也不會。